哀莫大于心死，看到謝翊擋下的時候，慕容仙就知道，已經沒有機會了。

她如今隻剩下痛不欲生。

“殺了她。”慕容蘭對謝翊輕輕吐出三個字。

謝翊緩緩走近慕容仙，高高将劍舉起，死死盯着慕容仙，眼中閃過痛色和掙紮。

慕容仙眼神灰暗，深深地看了一眼木屋。

那裡，她的真兒還在。

最終，她慘然一笑，手中結起隻有祭拜真神時才有的印。

“真神在上，罪人慕容仙，孽障滿身，身負族血，以聖女之身祈願，願獻出魂靈永墜地獄，求真神顯靈，讓我巫族所有枉死的族人得以往生，來世幸福康樂，不受賊人迫害。”

說到這裡，她已經支撐不住，嘴裡不斷冒出血，她咬牙繼續道：“我兒謝真，巫族血脈最後一人，求真神庇佑，他能夠平安長大。慕容仙神靈俱散，求真神成全。”

聲聲泣血，字字剜心。她在用自己做交易，是贖罪也是懲罰。

謝翊舉劍的動作仍然卡住，久久不下。空中開始下起劈裡啪啦的雨，砸在劍上，激起小小水花，發出清脆的響聲。

也砸在慕容仙臉上，模糊了她的視線。

謝翊遲遲不動手，慕容蘭的耐心早已耗盡，沖進雨中奪下謝翊手中劍，一劍揮下。

劈頭蓋臉砍下的瞬間，慕容仙手中印記發出金光猛地将慕容蘭彈開。

交易既成，慕容仙身軀逐漸消失，她獻祭了自己，換來族人往生，謝真平安。

消失的最後一眼，慕容仙還在看着木屋的方向。她留下的記憶珠被慕容蘭撿起，緊緊捏在手中。

此後天上人間，地獄黃泉，再無慕容仙。

屍骨無存，終是應下那句，不得好死。

這段荒唐的記憶終于結束，南阿蠻沒有得知真相的輕松，心情比之前更加沉重。

這段過去，實在不是什麼好的回憶。

往生鏡中場景褪去，兩人如今身處鏡中三千幻境。

她緊張地看向身邊謝真，小心翼翼地觀察着他的神情。

謝真毫無反應，隻是愣愣地盯着方才記憶中慕容仙消失的方向。

“謝真，謝真。”南阿蠻小聲輕喚，試圖換回謝真神智。

話音剛落，謝真猛地看向她，眼睛漆黑，裡面醞釀着驚濤駭浪。

南阿蠻屏住呼吸，手背貼上謝真額頭，擔憂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腦中系統的播報驚掉下巴。

【檢測到目标黑化值暴漲，當前黑化值60%、70%、80%、88%、90%】

【請宿主采取行動，安撫目标，降低目标黑化值】

“我......我我我，我能做什麼啊。這種記憶任誰看了都會黑化吧。别說謝真，我現在殺回皇宮的心都有了，你怎麼還能說出這種話。”

南阿蠻現在不僅對系統無語，還懷疑它是不是沒腦子。

這種情況，換成誰都會黑化好吧。更何況謝真還被囚禁虐待了這麼多年。

最重要的是！他現在情況極不穩定，随時有可能暴走。

然而系統隻是一味地重複着，甚至開始威脅起南阿蠻。

【警告，警告，請宿主降低目标黑化值，若拒不采取行動，則啟動懲罰模式】

“艹！你有毛病啊，動不動懲罰懲罰。”

南阿蠻此刻不再管是不是能被謝真聽到，她開始破口大罵，對着虛空，對着沒有實體的系統。

“這世上的人多是有人恨有人疼的，恨和愛交織着，我是能彌補一些他從小沒有得到的東西，給他一些溫暖和愛。”

“可，若是從這一處得到的痛能從另一處得到的愛中緩解，那世上哪兒來純粹的恨和愛？壞人總能得到寬恕。報仇的時候就會想着算了吧，我已經有人愛了，已經有人對我好了，欺負我的那個人我也就不計較了。”

“賬是這樣算的嗎？你讓我清除他的黑化值，那他的仇怎麼辦，受苦的這些年怎麼算？你究竟是扶持天道還是助纣為虐？”

南阿蠻從來沒有這樣認真過，一字一句道：“就算是要消除黑化值，那也得報了仇再說。”

她開始明白為什麼謝真在書中從往生鏡出來之後會徹底黑化，甚至血洗皇宮，殺了所有人。

因為他親眼見證了一個族群的覆滅過程，見證了自己的出生，自己不幸的開始。

難道救人，真的是錯嗎？

如果救人是錯，那殺人就更沒有錯。

她現在，要和謝真去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