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阿蠻皺眉:“五年前我教你寫字時,你還什麼都不會,寫出來的字難以入眼。怎麼如今寫得這樣好了?”
謝真手指撚着木牌上的紅線,在食指上繞了一圈又一圈,淡淡道:“阿蠻,五年的時間能改變很多東西。”
那些思念她的日日夜夜,他在紙上拼命寫着她的名字,不斷催眠自己,好似寫滿十張,或許她就會出現,然後是百張、千張.....最後連他自己也數不清記不清寫了多少。
生平所學之字,唯“南阿蠻”三字寫得最好。
“阿蠻.....”他輕聲呢喃着,“你為何叫阿蠻呢?為何單單是你來到我身邊呢?”
南阿蠻被問得一怔,站在槐樹下,目光飄向遠方。片刻之後才緩緩道:“我幼時和奶奶相依為命,村裡多的是閑言碎語,那時我曾與村裡幾個小男孩鬧過矛盾,我雖小,又無同行的夥伴,可我還是以一己之力把他們打跑。”
“歸家時被那些人的父母找上門來,原以為會被奶奶訓斥,卻不想一向溫和避事的奶奶抄起掃帚将那些人趕了出去。”說到這兒她露出了笑容。
“後來奶奶抱着我安慰,說我是個小南蠻子。有這樣的心力,以後走到哪兒都不怕被欺負,一來二去,南阿蠻這個名字便定了下來。”
南阿蠻驕傲地昂起臉,“怎麼樣,我很厲害吧,從小就這麼會打架。”
謝真眼底一片溫柔,手中緩緩攥緊了木牌。“嗯,阿蠻真棒。”
兩人相立于槐樹下,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
謝真一躍而起,将手中木牌挂在古槐樹的最高處,任何人都夠不到。
“來這兒的情人都會挂上名牌,這樣天上的月老就會看見,并為看見的名字牽上紅繩,這樣他們就是生生世世的緣分,天定姻緣。”
南阿蠻啞然失笑,心髒開始砰砰跳動,帶着一絲隐秘的痛感。
“你挂這麼高,月老想不看見都難。”
謝真上前,牽起她的手,帶着她走向高台,“還不夠。”
金風玉露台上,南阿蠻俯瞰衆生,不遠處仍舊熱熱鬧鬧,人來人往,甚至能隐隐聽見嬉笑打鬧的聲音。
謝真一揮袖,買來的那些燈悉數亮起,在南阿蠻的眼前緩緩升起。
一瞬間,原本無人黯淡的金風玉露台被點亮,南阿蠻驚喜展顔。
“這叫點天燈,大家相信,天燈能飛到月老殿,月老看見天燈便會知道人間有情人在求紅線。總之,是為了提醒月老,一定要牽上紅線。”
謝真一面解釋,一面在南阿蠻看不見的時候,朝着飛得最遠最高的那盞燈上打出一個東西,那東西瞬間沒入燈裡,不見任何異樣。
做完這一切,目光又重新回到南阿蠻身上。
蒼溪在皇城上遠遠瞧見了金風玉露台的景象,一邊喝酒一邊稱奇:“明明沒學過也沒經驗,怎麼想法一套一套的呢?”
說着,他舉起酒瓶朝面前虛空處敬酒:“肯定不随你,他是我養大的,這點随我。”
說完後仰頭灌下一大口酒,目光鎖定在一盞天燈上,看出那東西被謝真施了法會一直往上飛不會墜落,蓦地笑出聲。
“這小子,難道還真指望飛到月老殿去啊。”
“不過那燈裡怎麼好像還有東西。”
順着蒼溪的眼神看去,那盞被施了法的燈裡,有一塊木牌靜靜待着,木牌上的字清晰可見,力道深厚,足以見刻下的人有多堅定。
那是謝真趁南阿蠻不注意刻下的,上面刻着。
“甯同死,不獨活。”
蒼溪用力看去,看得眼睛都酸了,卻因為距離太遠,無法探知上面是什麼。他沒意思地擺擺手,喝着酒回了國師殿。
那燈越飄越遠,先是化為一點星光,最後竟連星光都看不見。
“看不見了。”南阿蠻嘟囔了一句,而後又笑起,“看不見了,那應該是飄到月老殿了吧。”
謝真跟着點頭,兩人相視一笑。
南阿蠻心裡酸意泛濫,他從前根本不信這些,被囚被殺時也不曾想過像神靈祈禱,如今竟信了這虛無缥缈的“月老”說法。
随着那些燈漸漸飄遠,金風玉露台沒有點燭火,恢複了原本的黑暗,好在就着月光,不至于什麼都看不見。
兩人十指相扣,一步一步走下金風玉露台。
卻在下了高台的那一瞬,眼前突然出現一個人,看見謝真後雙手抱拳,單膝下跪。
“陛下,西州聯合黎族來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