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穿着一件洗得有些發白的淺藍色連帽衛衣,袖子随意地撸到手肘,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他懷裡抱着一個頗有年頭的棕色木吉他琴盒,琴盒上貼着幾張色彩斑斓的搖滾樂隊貼紙。他額發微卷,幾縷汗濕了貼在飽滿的額頭上,臉上帶着運動後的紅暈和标志性的、仿佛能驅散一切陰霾的燦爛笑容,露出兩顆小虎牙。
“哈喽啊各位新同學!抱歉抱歉,琴房收拾東西耽誤了!” 他聲音洪亮,帶着天然的親和力,目光掃過教室,友好地朝幾個認識的人點頭,最後精準地落在張昊身上,“昊子!救命!手要斷了!”
他大步流星地往教室後排走,目标似乎是張昊旁邊的空位。然而,張昊旁邊的位置已經有人了。他的視線掠過那個位置,很自然地轉向了後排——整個教室,隻有江燼旁邊的座位還空着。
林澈的腳步頓了頓,目光落在那個靠窗角落、戴着耳機、仿佛自成一個冰雪世界的側影上。他挑了挑眉,臉上掠過一絲極淡的、不易察覺的錯愕,似乎認出了這位“傳說中”的同級生。但下一秒,那點錯愕就被他标志性的、無所畏懼的笑容取代了。
“借過借過!謝啦兄弟!” 他清亮的聲音響起,抱着琴盒,目标明确地朝着那個唯一的空位——江燼旁邊的座位——擠了過去
他動作幅度不小,懷裡笨重的琴盒随着轉身,帶着一股蠻力,不偏不倚地撞在了江燼伸向桌角的左臂上!
“唔!” 江嶼的身體幾不可察地一晃。更糟糕的是,琴盒的邊緣,正正好好刮到了江嶼左耳上那隻連接着耳機線的降噪耳機!
“啪嗒!”
那隻隔絕世界的耳機被硬生生扯脫,連着細細的耳機線,狼狽地懸在半空,晃蕩着。
世界瞬間變得嘈雜無比——同學們的議論、桌椅的挪動、窗外的蟬鳴……所有被精密過濾掉的聲音,洪水般湧入了江燼的耳朵。
江燼猛地擡頭,淺褐色的眼眸裡瞬間凝結了一層寒霜,冰冷銳利地射向噪音的源頭。
闖入者是個高個子男生,肩寬腿長,臉上還帶着點沒心沒肺的歉意笑容,眼睛彎彎的,像盛着碎金子般的陽光。
“啊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沒看見!” 林澈騰出一隻手,試圖去撈那根懸着的耳機線,動作依舊有些毛躁。
江燼的視線卻越過他那隻手,精準地落在他另一隻手上捏着的東西——一張剛從褲兜裡掏出來的CD唱片。花花綠綠的封面設計極具視覺沖擊力,一個爆炸頭的主唱在歇斯底裡地咆哮,張揚到刺眼的大字:The Electric Storm(電子風暴)——一支以噪音搖滾聞名的地下樂隊。
一種被亵渎的荒謬感直沖江燼頭頂。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帶着一種近乎本能的排斥和厭惡,伸手,用兩根手指的指尖,極其嫌棄地撚起那張CD的邊緣,仿佛那是某種不潔之物,把它從自己眼皮底下迅速推開。指尖甚至刻意地避開了封面上那個主唱猙獰的臉。
“吵。”
他吐出一個字,聲音不大,卻冷得像淬了冰,清晰地穿透了周圍的喧嘩,瞬間凍住了林澈臉上的笑容。
林澈那雙亮晶晶的眼睛裡,錯愕迅速被點燃的好勝心取代。他一把抽回自己的CD,寶貝似的拍了拍不存在的灰,下巴揚了起來,笑容裡帶上了明顯的挑釁。
“吵?” 他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聲音拔高了幾分,帶着少年人特有的銳利,“這叫生命力!懂不懂啊老古董?心跳!懂嗎?你那古典樂……”他故意拖長了調子,眼神意有所指地掃過江燼攤開的巴赫琴譜,又做了個誇張的“心髒停止”的手勢,“好聽是好聽,就是聽多了容易……心跳都沒了!”
周圍的空氣徹底凝滞了。前排的夏婵倒抽一口涼氣,陳墨縮了縮脖子,張昊捂住了臉,宋言的筆尖停在紙上,一滴墨迹緩緩暈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聚焦在後排這冰火碰撞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