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津島修治看到那兩隻狼的面貌後,那顆愉悅的心髒,一下子跳到了從未到達的深底。
無論是誰來,無論有着多麼高超的醫術。
誰,都救不了它們了。沒有人敵得過時間。
這樣快速的情感波動帶給津島修治的感覺是迷茫的。
他該怎麼向這個小野人解釋呢?他需要向這個小野人解釋嗎?有點煩躁,想要離開這個地方,能離開嗎?是會在這個小野人失望的眼神中離開?或者直接被憤怒的她擊殺在這片雪地裡?一瞬間的思考,津島修治給出了答案。
“救不了,這是自然衰老,除非你是神明。”
啊,是的。小野人心想,她敵不過時間。
從記事開始,她就混在狼群中了,用最稚嫩的牙齒去吮吸鮮血,最瘦弱的身軀去抵禦自然。
她将這兩隻狼看作父母,因為人類世界都是有父母的。但明明,人類的壽命可以那麼長,長到一年不見,沒有絲毫的變化,而小狼崽都可以長成大狼崽了。
她不算真正意義上的與世隔絕,大概在半年前,她就被叼着放到了人類社會。但這樣一個年代,誰會去管一個髒兮兮的小乞丐呢?
她默默的觀察着,看着人類開口說話,表達情緒。
她能聽懂人類所表達的意思,卻從未開口學過,她更希望自己是一隻狼,狼媽媽會把她藏在溫暖的肚皮地下壓實,而不是躲在陰暗的街巷中,看人類眉眼間的淡漠。
所以她就去找她的狼爸爸狼媽媽了,那時候還是秋季的末尾,她發現它們生病了,于是跌跌撞撞的跑上大街,張開了口去求救。
沒有人會去搭理一個髒髒的,臭臭的,吐字奇奇怪怪的的小孩。僅有的人給予的一點善心,會塞給她幾張紙,幾個餅。但這不夠,她努力了好久,才碰到津島修治這樣的好人。
救不了,救不了代表着什麼呢?代表着死亡,代表着分離,代表着失去,代表着……她從此沒有了這個家。
津島修治默默的看着這隻小野人神遊天際,好像沒有他什麼事了,但又就這樣離開的話,又有哪裡不太對勁。
九歲的修治小貓貓選擇原地自閉一會。自閉着自閉着,别說,這個洞穴還挺暖和的。
抵抗不住孩童身體的生理特征,津島修治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津島修治已經躺在他們相遇的那顆樹下,身上還蓋着那件髒兮兮的衣服。
看這天色,應該是第二天中午了。某種程度上更加符合他的計劃了,津島修治慢吞吞的把自己搞的狼狽一點,甚至選擇脫掉了衣服硬熬了一下午,在回到家門口時換上了一副慌慌張張的樣子,進門就暈。
是的沒錯,津島修治選擇暈個三天三夜。就讓大人們把這件事稀裡糊塗的揭過去吧,自己也趁這個時間好好休息一下。
等他醒來,也沒人會屑于問他,這畢竟也算不上什麼好聽的事,一個小孩子說的話,這些大家族也懶的聽。
希望睡醒過後,那位加茂家的小姐已經走了。
時間控制的很巧妙,加茂一家前腳剛走,後腳津島修治就醒了。
沒有一人守在他的床邊,津島修治也隻是默默的盯着窗戶,企圖把風看出原型。
又過了十幾天,天氣漸漸回暖,津島家主為了彰顯一下家族和諧,一大早攜着衆人出門踏青去了。
津島修治以身體不适避開了這次活動,反正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這樣敷衍的理由想必他的父親大人聽都不會聽完就會擺擺手讓下人退下。
但一時之間,津島修治也不知道要幹些什麼。于是又隻能趴在窗戶上,數着雪消融落在地上的水滴數。
突然一陣唰啦聲響,一雙純黑色的眼眸闖入了津島修治的眼中,造型比上次見到的時候更加淩亂了,不知道從哪又搞來的一塊破布,包的鼓鼓嚷嚷的,嘴裡還叼着一隻兔子!
…………津島修治上次這麼無語還是在上次。
他看着那隻小野人将嘴裡的兔子放下,還呸呸呸的吐了好幾下毛,随後小心翼翼的趴在窗沿邊,用一雙越來越亮的眼睛盯着津島修治。
哇哦,一隻尋求家園的髒髒小狗!
津島修治想了想,要養她嗎?
很難描繪津島修治現在的感情,從理智上來講,這是一件很麻煩的事,要獨自教會一個什麼都不懂、連自己是什麼都不太分的清的小孩融入社會,還要負責她的衣食住行。
對于一個九歲的小孩,且還是處在家族管制下的不受寵的小孩,無疑是有點麻煩的。
但另一方面,津島修治從小就擁有的過人智慧和所處環境,令他對世界産生了一種隔閡感,這種智慧不是指什麼天才兒童不滿十歲獲得碩士學位,而是對人心的操控,在太宰治眼裡,能否成為一個受寵的孩子就跟吃飯喝水一樣簡單。他迫切的想要逃離,但卻始終沒有付諸确切的行動。
差點什麼,還差點什麼。電光火石間的思考,津島修治已經做出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