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床頭的時鐘一分一秒往後爬,接近淩晨兩點,冷允南的眼睛忽然睜開,夜幕将他一雙冷冽的綠眸照的碧透,他輕輕擡起自己放在周荨腰上的手臂,她翻了個身,冷允南在她臉上落下一吻,她伸手就打他的臉,和往常一樣,這是她睡着下意識的動作。
冷允南綠眸多了好多水一般溫柔的漣漪,但他沒忘記要去幹什麼,輕手輕腳地除了房門,走到陽台上立馬撥通蔣恒的電話。
萬幸,蔣恒沒等電話鈴聲響太多聲,“允南,什麼事?”
蔣恒的聲音有些遠,風把他的聲音吹的稀稀落落,冷允南敏銳察覺他心情不好,可是接下來的消息對蔣恒來說也一定是噩耗。
斟酌半天,不知如何開口,蔣恒在辦公室内處理事務,還有最後一點,冷允南這個人比這些事務在蔣恒心裡重要很多,他不急不忙地加起來,得到的是冷允南半天不說話。
“嗯?”蔣恒疑惑問道,“你打錯了?”
“不是,是周覓的事情。”
今晚簡直被周覓租房子一件事侵占整個夜晚,蔣恒下意識想回避,他翻了一個面前的文件,“不用跟我說她的事情,租房的事情我會解決,我不會讓她住在外面。”
冷允南在漆黑的陽台上,莫名舔了舔自己幹澀的下唇,“簽名了也能改嗎?你父母那邊應該不會同意。”
租房這件事情背後沒有推手,周覓能走出去的可能微乎其微,冷允南多聰明的一個人,他隻在周荨的事情上犯傻,不知道被冷家二老罵過多少次耳根子軟。
蔣恒瞬間冷臉,他翻看着文件的手停下來,放在桌面,有一下沒一下的敲着,聲音不大,落在冷允南的耳際卻是一種極快速的心髒“砰砰”作響,很亂,很慌。
“蔣恒……”冷允南才出聲,忽然察覺到朝他快速砸來的東西,他猛地回頭,剛好被枕頭迎面狠狠砸中臉頰,不等他解釋,周荨對那頭的蔣恒罵出聲,“蔣恒,你腦子有問題啊,她又不是你的所有物,幹什麼都要經過你同意?我父母你父母都同意了,少數服從多數,我反正已經簽字了,你要是覺得不行,你去告我們吧。”
周荨輸出完,想的全都是幸好自己比蔣恒大三個月,不然今天真不好說誰對誰輸出了。
蔣恒那頭半晌沒說話,或許是對這一家人先斬後奏無語,又或許是的确累了,他不再披着禮貌的外套,在周荨輸出的瞬間,立馬挂斷電話,恢複辦公室一如既往的安靜。
一層死水般喘不過氣來的辦公室裡面活着一條隻會吞噬他人的毒蛇,太合适不過了,周荨想起蔣恒笑意不達眼底的一雙杏眸,漂亮又精緻,十五六歲的蔣恒比現在多幾分秀氣,現在盡數褪去,滿滿的英氣,是個就算隻站在泥濘裡都一塵不染的人,也過分冷漠,心簡直像冰塊雕出來的,實在氣人。
周荨沒時間多去想蔣恒,面前穩穩跪在她面前的冷允南抱着枕頭欲哭無淚得很,不出意外,今晚應該是睡沙發了,他扯扯周荨的睡衣裙擺,可憐兮兮地傻樣,周荨沒好氣的一把拽住他頭發,“怪不得問我在幹嘛呢,給蔣恒通風報信來了是吧。”
“難為我今晚等你到現在,你是心裡眼裡全是蔣恒,跟他過去吧。”
冷允南知道自己是死定了,他一把抱住周荨就要走的腿,把頭貼在她的胸口,祈求道,“我錯了,阿荨你别生氣,我這不是擔心周覓的身份别人發現了怎麼辦,蔣恒用幻覺磁場這麼多年,才把周覓的精神病力控制在穩定數值内,要是崩潰了,他們一家就完了。”
這話說的在理,周荨也還是沒用正眼瞧他,她一把推開臉在自己身上蹭的冷允南,冷聲道,“滾一邊去,這件事情我自有我的判斷,有什麼事情讓蔣恒來找我。”
冷允南慌忙點頭,早就把蔣恒抛到九霄雲外,扯着她的睡裙下擺使勁晃,“老婆,你讓我回去睡吧。”
周荨給他翻個白眼,一把拉回自己的睡裙,搭着拖鞋轉身進了卧室鎖門關燈一氣呵成。獨留跪在地闆山的冷允南幽怨又哀傷的盯着她背影半晌,最後見她确實不原諒自己,大歎一口氣,用力扯了扯頭發,都怪自己嘴欠,非要告訴蔣恒,但是蔣恒………手心手背都是肉,冷允南靠在牆上,他做不來這種取舍的事情,真是頭疼。
米拉爾星球
周覓收到周荨的電子合同,高興的在房子裡轉了好幾圈,她把上半身一大半伸出陽台,剛好看見從樓下買好東西上來的缇娜。
“缇娜,我姐姐給我簽了!”她趴在窗沿上開心的喊,缇娜對她揮揮手,由衷地為她感到高興。
金發散了幾縷,被風略微勾起,與浮動在波光粼粼池水内的陽光别無二緻,她甜甜的笑着,藍眸透着漂亮又恣意的光。
“快快快,吃完我們就要走了,第一節課老師請假了,不然我們今天肯定遲到。”
缇娜走進來先看了看周覓的合同,周荨的名字簽的龍飛鳳舞,想不注意到都難,她大松一口氣,“你總算是到地下城來住了,前一段時間,上面城市命案幾乎隔幾天就聽到一次,好吓人。”
周覓接過她買的東西,速度不快地咬着,發絲從額角落下來,缇娜為她拂上去。周覓沒什麼大表情,可盯着缇娜的眼睛看了許久,感激道,“缇娜,謝謝你為我找房子,跟着我來來回回的。”
“這有什麼的,朋友不都應該這樣嗎?”缇娜努努嘴,挖了勺雪糕放進周覓嘴裡,她縮在雙人沙發上,踢開拖鞋,套着白色長襪的腳踩在周覓大腿旁,今天沒有訓練課程,她隻穿了條牛仔褲,上身是一條很修身的毛線衣,比穿軍裝的時候好可愛太多。
周覓握住她的手,沒出聲,但兩人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麼就夠了。
陽台上遮光的紗窗被風勾起一個弧度,光斑從窗外照射進小小的客廳裡,溫馨又舒适的小屋子,周覓離開前又端詳它一遍,還是很滿意,輕輕一聲落鎖,“蹬蹬蹬”的下樓聲想切,這裡又恢複死一般的寂靜。
下午的課程不多,一般都是實戰課或者自習,有人會直接不來,高一高二這種風氣很盛,高三訓練場則全是人,有些甚至回到高一高二這邊最基礎的訓練開始做起。
兩人進教室的時候,第二節自習課才開始上,教室裡沒多少人,基本都去訓練場或者提前放學回家了。
“你要去訓練場嗎?”缇娜收拾自己去訓練場用的東西,周覓擺擺手,“我要看會書,我下節課再去。”
沒等到第二節課下課,某個眼熟的卷毛丹鳳眼的男同學已經站在後門敲敲喊周覓,周覓轉過臉見到是明刹直接無視,轉過頭回去看書。
門外的缇娜從訓練場跑回來,她走進班級急匆匆問李陽座位旁邊的幾個坐在一起打牌的同學,“李陽呢?他沒請假,你們每天中午不是一起吃飯,看到他了嗎?”
“沒有沒有。”
“喊他一起吃中飯的消息,現在都是未讀。”
幾個同學七嘴八舌的,缇娜一拍腦袋,顯然是覺得完蛋了,明刹趁亂從後門悄咪咪地摸進來,他對着周覓一陣擠眉弄眼,周覓把書一合,這書是看不下去了,她擡起下巴,倒是要看看他準備幹什麼。
明刹坐在缇娜的位置上,扭來扭去,像是便秘了,周覓擡腳要踹,明刹花容失色,“你幹嘛?”
“你來表演你的身體協調性給我看?别坐這,後邊去。”周覓放下自己的腳可威脅的姿态沒松懈下來,明刹吓得要死,屁股隻剩一半落在凳子上,他大爺似地左看右看,撇撇嘴不服道,“你這又沒人坐。”
缇娜早就盯着他了,從後面輕輕拍他,看他要轉頭立馬從後面座位忽然起身,吓得明刹一雙丹鳳眼快瞪成圓的,不禁捂着胸口大喘氣,他成功被缇娜吓回凳子上,正正好好的把屁股放在凳子中央。
“兩位,能不能别欺負我,我是過來告訴你們,我今天中午見到李陽和鄭老師,聽不聽?”
“說。”周覓往他那微不可查的靠近些,至于吓明刹一跳的缇娜,坐在後面同學的座位上,不樂意靠近明刹。
明刹打個響指,找回了在三人中的存在感,“今天中午我去吃飯,然後……”
“我不想聽這個。”缇娜有點無語的往後縮一縮,男人嘛,總喜歡找點存在感,但是她不願意給男人任何一個男性這種機會。
“這不是到了嘛。”明刹沒有任何被打斷的不滿,他勾勾手指頭示意兩人認真聽,“我看到他們倆聊了幾句,李陽忽然瘋狂往列車上撞,列車上面挂了他的一層皮,惡心我了。”明刹想到李陽的人皮組織,雞皮疙瘩立馬起一身。
人皮?
周覓想起薛質和李陽渾渾噩噩似乎被奪舍的樣子,現在就解釋得通了,她問缇娜是什麼時間見到的薛質,缇娜絞盡腦汁地想了半天,“大概是星期六星期日都見過,但星期一早上他才那種牽線木偶的樣子。”
“那人給你信可以給我看一下嗎?”周覓禮貌地問缇娜,“不方便也沒關系。”
“當然可以。這有什麼的,又對我沒造成什麼影響。”她從儲物戒内拿出厚厚一摞,簡直像個複印機不眠不休打上好幾天的結果。
明刹接過這些信件,滿臉不可置信,“這……誰對你不眠不休的騷擾?”
缇娜聳聳肩,“我怎麼知道,快看。”
幾人按時間分好,一封一封看,缇娜這種大美女有追求者不意外,她脾氣好,樂于助人,很容易讓對方産生不切實際的幻想。
“第一封是你上高中的第一個月,字迹都不一樣。”周覓将這封推到一邊放好,這封已經不在幾人考慮之内。
“看來是個沒恒心的,這才幾天。”明刹要拿過來看,被周覓冷冰冰地看了眼立馬心虛縮手,不拿了。
“這一封時間來到高中的第三個月,這個人給你每個星期寫一封,第三封後就結束了。”這人也不會是薛質,明刹這個點評大師又上線了,他咂咂嘴,“嗯,這個更傻,缇娜另外兩封都沒拆開過,還寫,簡直傻到家了。”
兩人無力吐槽他,繼續翻看信件,終于時間接近,數量趨于恐怖的一摞來了,這一摞對比其他一些零散的信件,簡直把和明刹坐前後位置的缇娜全擋住了。
幾人不由自主的往後靠,面前這巨高的一摞怪不得缇娜一開始覺得害怕,這種近乎瘋狂的喜歡,或許不是喜歡而是一種不甘,任誰都覺得惡心。
可是這種惡心吐也吐不出來,說也說不出去,隻能自己咽下去,周覓知道缇娜不需要可憐,不需要安慰,被這種人喜歡又不是她的錯。
不知不覺間,教室内隻餘下這三人,這麼多信件需要仔細看,必須看清楚是從哪一天薛質的信件變得瘋狂起來,變得辭藻間出現了扭曲的心理。
“你們真的覺得他還活着嗎?”信件當然能得出答案,但是結果還重要嗎?明刹左右手各執一封信件,他低着頭浏覽信件内容,看不出什麼表情。
周覓擡眸,冷靜的聲線撫平兩人雜亂的心,“對我們來說不重要,但對薛質來說很重要。”
他的死亡是必然的,米拉爾星球對于被粒子感染者殺掉的人,一直報以無所謂的态度,政府認為自己管不了,這是天災,不是人為,與他們無關,應該是聯邦軍方的人來管理。
可是危害等級不到A,軍方會認為對人類無較重威脅性 ,不會同意派兵。
“或許這人不是不是感染者。”周覓猜測,她接過明刹遞給自己的兩封對比明顯的信。
時間隻隔一天,但風格迥異,“四月一号和四月二号。”
“我覺得不對,前幾天這就是星期日晚上吧,我和他插肩而過,他還好好的,和平日一樣去打籃球。”缇娜心裡毛毛的,她使勁眨眼,眸光亂閃一通。
周覓按住她的手拍了拍,下巴往下壓,眸光在兩人臉上環視一圈,聲音低低道,“所以我說,他不是感染者。”
“我的直覺很準,他不是,他有可能是我們不敢想的一種身份。”周覓話音剛落,明刹指尖在桌面一戳,他眯眯眼帶着不願意承認的語氣道,“異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