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刹和兩人在運輸班車站點分别,他說是回家,其實一頭紮進昨晚掠過沒來得及進去的酒吧。
地下城的酒吧魚龍混雜,肯定比特拉克嚴肅到不允許随便搭讪的鬼地方好多了,明刹想也不想在巷尾脫了校服,腳步一轉,掀開酒吧門口的珍珠簾,比魚還滑的腳步立馬溜進去。
音樂聲大的他一進就像是被揍了一拳,踉踉跄跄地繞道聲音較小的一邊坐着,揉揉自己的耳朵明顯不适應這裡。
走到吧台,他拿過酒保遞來的酒水單,明刹這種常客甚至不用思考,指尖放在他要的那杯一敲,不過幾分鐘,調酒師将放置幽藍色液體的雞尾酒杯推到明刹面前,“人魚藍,請。”
明刹端起酒杯在手上輕輕晃了晃,頭頂上的吊燈一顆顆濕漉漉地懸挂着,他想起總是會下雨的特拉克南方,是他的故鄉。
他偶爾壓力大了,就會到酒吧裡點一杯“人魚藍”可能不喝,就靜靜坐着,看他人的舞姿,似乎能窺見在□□内千姿百态的靈魂。
幽藍色的液體遮住了他的目光,剛一移開手,忽然瞳孔緊縮,明顯被眼前人吓了一跳,拔高聲線忍不住道,“什麼東西,鬼一樣。”
“鬼一樣”的綠咕咕穿着廚師的裝束,他帶着巨高的廚師帽,綠綠的臉和純白的帽子,簡直像是白牆堆了一層綠漆,還咕嘟咕嘟地發出煮粥聲。
酒吧老闆為了統一協調這些高矮不一的人和非人物種,特地定做了不一樣的廚師帽,有人的廚師帽像個鞋套,綠咕咕的廚師帽就是個巨高的魚尾裙。
看的明刹一臉驚悚的盯着他瞧,綠咕咕懶得看他一眼,這種話每天不知道要聽多少,要是都在意,早就吞藥自殺死透透的了。
“擡一下腳,我要收拾東西。”綠咕咕半死不活地把掃地機器人從櫃子裡搬出來,地上一攤攤污漬都等着這個老舊的機器打掃。
明刹的話唠屬性起來了,他有些自責對綠咕咕的外貌評價,開口搭話,“你們怎麼不一鍵更新地闆,每家現在都有這種機器,換下來的地闆機器就可以自動清醒,很方便。”
綠咕咕“哦”了一聲,頭也沒擡,拿着抹布開始擦桌腿,邊擦邊提醒道,“我們還有半個小時就要關門了。”
明刹看了眼光腦上的時間,才八點多,他疑惑道,“這個點你們就要關門?”
“是的,地下城的作息都不一樣,每家店開的也不一樣。”綠咕咕提着水桶往後廚裡去,明刹一聳肩,一口飲盡人魚藍,将它放在吧台上推給收拾的服務員。
服務員看了眼酒水單,很快報出價格,“3000米拉爾星币,您是刷卡還是現金?”
“3000?”明刹是富家少爺沒錯,但不代表這一杯就可以要3000米拉爾星币,他從服務員手裡拽過賬單,冷笑的打量對面一臉不知所謂的服務員,“我看看是什麼東西,一杯酒要收我3000米拉爾星币。”
賬單上面明碼标價的一長串酒水和食物,明刹傻眼了,他将自己揉到皺皺巴巴的賬單遞回去,委屈道,“我沒點。”
“是剛才一個帥哥和美女,他們倆朋友很多,說是記你賬上,他還拍了你一下,我以為你們認識。”服務生示意他刷卡,明刹咬咬牙,打開光腦付錢,他拎着特地為了耍帥套上的品牌外套離開,滿肚子都是氣和那一杯即使甜絲絲現在也苦哈哈的人魚藍。
綠咕咕關好酒吧門,從昏暗的巷子裡穿過去,酒吧狹隘的後勤宿舍樓就在酒吧正後方。
“吱呀”門從外往内開,拍明刹肩膀的男人就睡在第一間,他看綠咕咕來了,往内側讓一讓,綠咕咕就睡在他對床。
綠咕咕站定床前,他擡腳就踹綠咕咕屁股,得到綠咕咕要殺人的眼神後,他才驕傲地一擡下巴,“你猜我今天賺了多少?”
這人每次都和服務員合夥坑顧客,綠咕咕不懂這些人類怎麼還專門撿人類騙,來地下城這麼久,人類似乎格外喜歡坑自己人。
“10000米拉爾星币。”綠咕咕不想理這人,可不同他說話,他就一個晚安都不讓人睡個好覺,綠咕咕隻得萎靡不振地回他。
男人鄙夷地掃幾眼他,明顯的看不起這個非人物種,可有分享總比沒人的好,他躺在床上高興道,“比你想的還多。”
話音未落,門忽然被敲響,宿舍内的電話鈴也一個勁的震,幾人互對眼神,沒人敢接,電話隻有老闆能打進來,他們是打不出去的,一打進來準沒好事,衆人臉色一時全是說不出的驚恐,盡量往後站,絕不做出頭鳥。
“去啊,去接。”宿舍内等級分明,大部分人類都催促着綠咕咕,他歎了口氣任命地拿下牆上的電話,“喂,好。”
“安東陽,老闆找你,順便讓我開門。”綠咕咕就知道這人要倒黴,隻是時機不對齊,這不就來了,他長籲一口氣,不等安東陽驚叫着“别開别開”,早已前去開門。
門外的人攜帶比宿舍好聞太多的氣息,快步進來掀開擋着證件的皮革外殼,“我是徐磊,受報警人委托,前來徹查行騙一事,請各位配合,不然遣送回戶籍地。”
綠咕咕嘴角勾起,露出大仇得報的笑,他回頭看安東陽,這位行騙專家癱倒在床榻上,面部蒼白,似乎再來一陣微小的風,就能将他輕飄飄地卷走,變成胡亂刮走的蒲公英種子。
被坑的明刹坐車快到富人區了,列車速度再快,他也坐了半個小時,用光腦給周覓發信息,罵那個騙自己的人快有兩百條。
周覓平均五十條發一句,“後面呢?”“然後呢?”屬于是敷衍極了,但這少爺就是沒看出來,認為周覓就是自己的真命天女。
幸好周覓不知道他心裡想什麼,不然今晚肯定要一改敷衍模樣,用短短五個字概括明刹在自己心裡的形象——“你這個SB。”
明刹和周覓傾訴完,心裡好受多了,他拎着衣服出站台,緩步走向别墅區,别墅是最近幾年剛建的,隻是富人們手裡房産衆多,這裡距離商業區不近,住的人不算多。
保安是個很年輕的小夥子,看明刹人臉識别通過後,立馬鞠躬道,“您晚上好。”
明刹回了句“晚上好”,走去中介同他天花亂墜一通誇的第三幢别墅門前,這地方綠化做的不錯,但不知道是不是晚上了,還是地下城空氣流通不太好的緣故,他感覺這地方有種說不出來的人類體味。
可能是他太敏感了,明刹勸說自己别太在意,大不了明天再找家政過來,今天的家政可能沒打掃幹淨,他不會和這些服務人員争執。
他緩慢至極地吐出一口氣,扭開門把手,走了進去,燈光早就在光腦遠程調控系統打開,進去是一整個金碧輝煌的歐式建築,幾乎近四米的客廳挑高,落地窗則接近三米,米白色的簾子随着明刹進屋的瞬間,由智能調控慢慢拉起,阻隔他與外界的視線接觸。
明刹嘴角不由得勾起,他脫了鞋,幾步将自己扔上沙發,軟軟的沙發如潮水幾乎要将他吞噬進去,軟乎乎的毯子從一旁滑落,蓋在他臉上,他就這麼躺着,好幾秒後才爽的歎了口氣,神經似乎都被慰藉了一番,他喃喃自語道,“真是太爽了。”
果然,錢到位了,服務都是一流。
過了好幾分鐘,他才換了個姿勢趴在沙發上,将光腦打開準備問問周覓和缇娜,周末要不要來玩,可是信息注定夭折,他眉頭微蹙,又聞到一股熟悉難聞的氣味,幾乎是立馬起身,他一分一秒都沒辦法繼續待在這裡。
他的精神力高至SSS級别,五感感知靈敏無比,這裡絕對有情況,明刹抿抿唇,不知道是該徑直離開還是順着氣味一探究竟。
摸上儲物戒,粒子槍很快出現在手中,他緊緊握住槍身,槍口對準前方,一步步往氣味越來越濃,越來越重的樓上逼近。
這麼大的房子,買的時候不覺得空曠,現在一個人走在裡面,手肘摩擦衣服的細碎聲,完全可以組成一段段不間隔的舞曲,他發現自己有點緊張,緊張到故意去聆聽那些細小的,不應該被自己過分關注的聲音。
喉結上下滾動,明刹艱難地吞咽着,喉嚨口似乎塞了一大堆棉花,瘋狂吸食他的水分,他不得不扯扯脖子,渴望離自己的這部分身體組織遠一些,也離這該死的氣味遠一點。
都說好奇心害死貓,此刻的好奇貓貓明刹已經抵達二樓的主卧門口,他感肯定一股豬油和腳臭味混雜的氣息就是從這裡傳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