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華比較遠，加上堵車四十分鐘才到，姚小枝被前台安排在一樓沙發上等老闆助理下來接她，她上次過來的時候并沒有見到什麼助理，。
她剛坐下沒多久，一個前凸後翹的女人走過來站到她面前，嘴角帶笑：“請問，您是姚小姐嗎？”
“阿嚏！”這應該就是賀總的助理吧，姚小枝沒抗住她身上濃重的香水味，扭過頭打了個小噴嚏，不好意思地笑着點了點頭，“我是。”
助理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跟我走吧，賀總讓你來了直接去他辦公室。”
直接給她安排工作吧，為什麼還要見那個表姐的相親對象，姚小枝懊惱地想，她一點都不想見。
電梯上升到頂層停下來，助理沖她眨了眨眼：“進去吧，賀總在等你哦。”
頂層隻有一間辦公室，一邊的門開着，什麼聲音都沒有，靜悄悄的。
姚小枝先探個頭進去，辦公桌後沒人，沙發上躺了一個，她試探地敲敲門。
沙發上的人艱難地睜開眼，先轉過頭來看了姚小枝一眼，搓了搓臉緩慢地坐起身：“來了？過來坐吧，我先洗把臉，昨晚加班到半夜沒睡好，補了會兒覺。”
姚小枝抱着資料安靜地坐在沙發上等他洗漱完，拿上鑰匙跟她說：“走吧，帶你去酒店。”
“啊？”姚小枝猛地停下動作，不敢走了。
“想什麼呢，我給那群本科生訂了酒店，包吃住，她們都在酒店會議室呢，帶你過去。”
姚小枝這下放心了 ，趕緊跟上去。
“訂十五份外賣，大概一個小時後過去拿。”坐上車之後賀言衛先打了通電話。
“對，還是之前那幾樣菜。”
賀言衛挂了電話看向安安靜靜坐在副駕的姚小枝：“中午想吃什麼？”
“什麼都可以。”姚小枝早上沒吃飯，餓的時候吃什麼都覺得香。
賀言衛又拿起手機，響了好幾聲那頭才接起來。
“中午一起吃飯吧，我請客。”
電話那頭的人直接問：“說吧，什麼事？”
賀言衛笑了：“沒事就不能一起吃飯啊，把我想成什麼人了。”
“不能。”直接幹脆的拒絕聲。
“有重要的事，老地方見。”
挂了電話，賀言衛帶着姚小枝去了他們口中的老地方，是一家川菜館，老闆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一見他們便笑裂了嘴：“傅總今天沒來啊？”
“一會兒就到。”
“這小姑娘是今天第一次來吧，面生得很，想吃什麼随便點啊！”老闆脖子上挂了個白毛巾，态度很熱情。
賀言衛把菜單推給姚小枝。
姚小枝埋頭認真看了一會兒，小聲嘟囔：“夫妻肺片……”
她還沒吃過這個菜，名字很特别。
“這個菜吧，顧名思義，隻有夫妻倆才能點。”賀言衛随口胡編，引得旁邊收桌的老闆忍不住發笑。
姚小枝知道這人在逗自己，故意問：“一個人不能點嗎？”
她剛問完門口的鈴铛響了，進來的是傅崇軒。
姚小枝轉身想看一下，又想到什麼轉到一半停下了，來回頓了幾下，傅崇軒已經走了過來，一手插着褲兜站到兩人面前：“什麼情況？”
賀言衛打了個響指：“你這小員工想點個夫妻肺片，我說點不了，這不正好你來了，可以點了。”
傅崇軒沒說話，早知道姚小枝也在他就不來了，跟賀言衛這種不靠譜的吃飯，不知道又要弄出什麼幺蛾子。
“剛才啊，賀總跟人家小姑娘開玩笑說這夫妻肺片隻有夫妻才能點。”老闆過來送小菜的時候順嘴解釋了一句。
“……我不點了。”姚小枝趕緊擺擺手，想結束這個話題。
傅崇軒在姚小枝斜對面坐下來，邊倒茶邊道：“剛剛楊阿姨打電話問我你在哪兒。”
賀言衛“靠”了一聲：“你不會跟她說我在這兒了吧？”
“正準備說。”
“那什麼，小枝，夫妻肺片你随便點，想點幾份點幾份，我開玩笑的。”
“不點了 。”姚小枝怕他又開玩笑。
“對了，我已經跟楊阿姨說你準備故意出差，來躲避這周末的相親宴了。”傅崇軒特意強調“故意”兩個字。
相親宴……姚小枝偷偷看了兩人一眼。
賀言衛撸了把頭，投降了：“千萬别啊，我發誓，以後絕不跟你開玩笑了。”
“晚了。”
“不是你真說了？”
“不然呢，正好你就陪我去。”
“你可真行。”
正說着，服務員走過來：“決定好想吃什麼菜了嗎小姑娘？”
姚小枝把菜單推向對面的兩個男人。
“這兩位叔叔是店裡的常客，我知道他們吃什麼，你隻管自己點就是！”店裡唯一的服務員是個四十出頭的阿姨，她以為姚小枝是他們帶過來的親戚家小孩。
“我點個螞蟻上樹吧。”姚小枝早就鎖定了這個菜。
“好嘞！”服務員滿意地走了，留下三人默默相對。
服務員剛才那聲“叔叔”已經讓氣氛陷入了一陣詭異的安靜。
的确，在座的兩位男士都快奔三了，姚小枝才二十歲，看起來又比較稚嫩，像個高中生，被稱為叔叔似乎也不為過，隻是老闆和員工的關系，無論是叫叔叔還是叫哥哥都不妥，總之會有莫名的尴尬。
“叔叔就差輩了啊，叫哥哥。”賀言衛開了個玩笑，氣氛更尴尬了。
傅崇軒給賀言衛倒水：“多喝水少說話。”
姚小枝假裝沒聽到，趁機起身去洗手間。
哥哥，叫老闆哥哥……姚小枝站在洗手台的鏡子前看着自己微紅的臉，為什麼會有莫名的羞恥和尴尬，再也不想和那個甲方吃飯了。
再回去，菜已經上齊了。
姚小枝埋頭隻吃自己點的那兩個菜，腮幫子就沒扁下去過，吃得差不多了手邊推來一杯茶，冒着熱氣，裡頭還有幾個枸杞。
姚小枝從杯沿看向那隻伸過來的骨節分明的手，再往上看，傅崇軒的視線落在她那盤吃了一半的螞蟻上樹上：“喝點水，噎着了還得送你去醫院。”
“喝水就吃不了太多了。”姚小枝實話實說。
傅崇軒沒想到她會這麼說，似乎愣了一下，沒再說什麼。
賀言衛嘴角沾了粒米飯，眼神在兩人之間轉了轉，碰碰傅崇軒：“你啥時候變得這麼體貼了？”
“你把嘴角的米飯吃了就告訴你。”
“……”
傅崇軒喝口茶，擦擦嘴，靠向椅背：“所以你今天叫我來什麼事？”
“我問你，我媽是不是什麼好事都想着你，對你比我還上心？”
“說吧，又有什麼事求我。”
“還是你了解我。”賀言衛拍拍他的肩，“我媽讓我在年底前必須找個人結婚，做不到就替我參加那個什麼，特别火的相親節目，你也知道，我媽這個人一向說到做到。”
“嗯，所以呢。”
“所以，在我媽心裡你就是他半個兒子，半個兒子要是結婚了，我不就解脫了嗎？”
“還有這種好事？”
“你放心，你的相親對象我會替你安排好的。”
“你說的重要的事就是這個？”
“畢竟是你的人生大事，當然重要了。”
“你還是想想怎麼跟楊阿姨解釋你要出差的事吧，還有，收拾收拾準備參加周末的相親宴吧。”
“……”
**
吃完飯，賀言衛載着姚小枝先去拿了十五分外賣才前往酒店。
他們去的是一家五星級酒店頂層的會議室，十幾個蓬頭垢面的學生埋首在電腦前，看起來似乎已經很多天沒有洗頭洗臉了。
賀言衛拍拍手：“大家停一下手裡的工作，吃飯了。”
他們這才擡起頭來，松松筋骨，謝過之後拿了盒飯就埋頭吃，也沒人在意多出來的姚小枝。
“給大家介紹一下，姚小枝，以後你們有不會的就問她或者問小山，寫出來的報告也要交給她和小山來審核。”
賀言衛說完看向姚小枝：“接下來的幾天裡你就檢查一下他們的報告有沒有格式、排版等等方面的錯誤就行，遇到你也不會的就問小山，他跟你同校，不知道你認不認識。”
姚小枝剛想說不認識，門口走進來一個穿着運動裝，個子高高的男生，他看了眼姚小枝，沒什麼表情地拿了盒飯坐到一邊準備吃。
陸銘山？
賀言衛沖男生勾勾手指：“小山，過來。”
“幹嘛？”陸銘山不太情願地坐過去。
賀言衛拍拍他肩膀：“給你送過來一個人，照顧着點。”
陸銘山若有似無地掃了姚小枝一眼，“嗯”了一聲。
賀言衛說完檢查了一下大家的進度，又囑咐了幾句便離開了。
整個會議室隻有敲擊鼠标和鍵盤發出的聲音，十幾人當中姚小枝隻認識坐在最後排帶着耳麥閉目養神的陸銘山，也隻有他旁邊有個空位。
見她坐到陸銘山身邊，一個高高瘦瘦，長得挺好看的女生放下手中的資料走過來，指指自己剛坐過的座位：“不好意思啊，這是我的座位，你坐那兒吧。”
姚小枝坐哪兒都無所謂，正準備起身，陸銘山放下耳麥拉住她的手：“你就坐這兒。”
女生一愣，随即臉頰通紅，咬唇站了一會兒又坐回了剛剛的座位。
這麼一鬧，其他人紛紛側目，偷偷打量起姚小枝。
陸銘山放開姚小枝的手：“我隻是不想讓她坐我旁邊。”
“……”
**
七月的天氣，連吹過的風都是熱的，悶的讓人透不過氣，好在會議室有空調，不會覺得熱。
姚小枝開始寫水保方案了，寫完需要讓孫潇石審核，通過後還要進行公司内審，内審完了要等行政審批通過，最後才是實習考核。
一個月内完成這麼多套流程難度很大，如果最後的行政審批無法通過，或者連内審都過不了，等于放棄了實習考核，直接走入即可。
時間緊迫，這也是大家為什麼不願意參加培訓會的原因，姚小枝覺得難的不是寫方案，而是審核流程，不過想要通過審核就必須寫出一份完美的方案，争取提前通過。
即便是寫完先讓孫潇石過目，她也不能為了追求速度而忽視質量，不仔細不認真，等着别人給自己挑錯，自己再改，質量永遠是最重要的，無論花多長時間，她都要寫好第一遍。
“你好，我的報告寫完了，是要交給你嘛？”有個戴眼鏡的男生走到姚小枝身邊問道。
男生的聲音雖然小，還是驚動了其他人，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終于有人問了句：“賀老師說了要交給她嗎？”
“好像是這麼說的。”
“不是有陸銘山學長嗎，交給他就好了呀。”
“對啊，她是哪個學校的啊，畢業了嗎，看起來好小。”
“不認識，誰知道是哪個學校的。”
“大家寫完認真檢查幾遍，然後集中交到小山那兒吧。”剛才想坐陸銘山身邊的那個高挑的女生斜睨了眼姚小枝說道。
“這些報告急着要，我一個人忙不過來，一部分交給她，一部分交給我。”陸銘山打斷大家的議論聲。
氣氛終于又安靜了，隻有那個女生盯着陸銘山咬咬唇，聲音委屈：“學長，你認識她嗎？這麼為她說話。”
陸銘山沒回答她，也沒看她，重新戴上耳麥，不再理睬任何人。
姚小枝已經拿了那個男生的報告在看了，認真做事的時候她會自動屏蔽外界的聲音，所以其他人的話都沒入她的耳。
這些報告都是有模闆的，文字部分直接套進去就行，算數部分需要計算一下，不過也都是特别簡單的，雖如此，姚小枝還是從頭到尾仔仔細細檢查了兩遍，文字部分沒什麼錯，算數部分有一個公式錯了。
她起身走到男生身邊，輕拍他的肩膀指給他看，男生一臉懵，她仔細解釋了一遍。
男生猶豫道：“我們剛才讨論過了，大家用的都是這個公式……稍等，我去問一下。”說完小跑到剛才那個女生身邊。
“錯了嗎，哪裡錯了？”其他人的注意力也都被吸引過來，紛紛聚過去讨論着。
“怎麼算結果不都一樣嗎，你倒是說說為什麼我們用的這個公式不對。”女生站起來沖姚小枝說道。
姚小枝輕聲解釋：“大家用的是峰度系數公式，測的是地理數據在均值附近的集中程度，我覺得這裡應該用偏度系數公式，測地理數據分布的不對稱性情況，兩個公式計算結果一樣隻是巧合。”
女生突然抱着筆記本站起來走到陸銘山身邊：“學長，你覺得這裡應該用哪個公式？”
陸銘山拿過女生的筆記本隻看了一眼：“偏度系數。”
“意思是我們都用錯了呗！”
“啊，我看你們都用的這個公式，也跟着用了。”
“我用的也是偏度系數，這是對的。”
大家聚在一起讨論了一會兒，最後得出結論，就是要用偏度系數公式才對。剛才他們還不想讓姚小枝檢查呢，這麼快就打臉了，還是因為這麼簡單的公式問題。
戴眼鏡的男生小聲問姚小枝是哪個學校的，有沒有畢業，姚小枝說完是華大畢業的，氣氛瞬間變得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