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都進去了,他給林羽打了通電話,讓他不用等自己,把車留下。
挂了電話,他進去的時候又看了眼姚小枝,停下來問道:“不進去?”
姚小枝垂眸:“我沒有邀請函。”
傅崇軒笑了一聲:“走吧,我帶你進去。”
“不用了,謝謝老闆,我不進去了,要回去了。”潘雪剛剛回複了,說她也沒來,下午突然消失是因為有事,但沒說是什麼事。
傅崇軒看了眼她包上的瓷娃娃,是校慶紀念品:“你參加運動會了?還拿了獎。”
“不是,這是别人送的。”姚小枝下意識摸了摸瓷娃娃。
傅崇軒“嗯”了一聲。
“那我回去了,老闆再見。”姚小枝一直微微低着頭,說話間也沒和傅崇軒對視,輕輕說完逃也似的離開。
傅崇軒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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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昨天怎麼沒去晚宴,這次校慶晚宴才是重中之重,好多從我們學校畢業的大佬都去了,老闆也在,你竟然錯過了。”周一早上陳海霖送資料的時候路過業務一部,順便和姚小枝搭話。
“我有事提前回家了。”
“可惜了,你沒看到老闆被大家争着搶着介紹女朋友的場面。”
姚小枝一愣,微微上翹的嘴角緩緩下垂。
“我聽人說老闆的前妻昨天晚上也去了,不過我沒見到人,據說是個大明星。”
前妻?明星嘛……那肯定很美吧,姚小枝好像突然想起來老闆結過婚,是啊,老闆是結過婚的……
“你怎麼了?”陳海霖拿資料在她眼前晃了晃。
“沒事。”姚小枝回過神來,勉強笑了笑。
“那我走了,好好準備,下周我們就出發了。”
啊?什麼出發?姚小枝剛想問,陳海霖已經走遠了,本想着發信息問一問,忙着忙着便忘了問。
排除出外業的兩個同事,加上經理周韬,業務一部一共六個人,程姗是組長,獨自接項目,佟藍幫着程姗做項目,有項目分成。
現在多了個唐芳,有簡單的小項目會讓她做,不過沒有項目分成。
孫潇石很久沒有接過項目了,不知道每天都在忙些什麼,奇怪的是沒人說他,也沒人管他。
姚小枝是他要過來的,他不接項目,姚小枝也跟着沒事做,所以她現在一邊幫唐芳做小項目,一邊幫佟藍跑腿。
她一直不明白孫潇石為什麼這麼做,不過整個華創隻有他願意帶她,她不會忘了這個恩的,無論做什麼事情,她都會拿出十二分的努力,做好一切,絕對不會讓他後悔把她要過來。
姚小枝從陳海霖那兒聽了不少八卦,但從沒聽他說起過孫潇石,好像公司所有人一緻把孫潇石排除在外。
姚小枝偷偷看了眼帶着耳機敲鍵盤的孫潇石,剛收回目光,佟藍轉頭問了句:“你跟陳海霖是同學?”
“不是,不過他也是華大的。”
“以前認識嗎?”
“不認識。”
“這小男生也沒見他跟誰走得這麼近。”佟藍小聲說了一句,唐芳聽到後頓了頓,頭埋得更低了。
其實不止是姚小枝,陳海霖跟其他年齡相仿的同事關系也都不錯,唯獨和唐芳沒什麼話說。
從第一天進華創到現在,他們說話的次數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不止是陳海霖,唐芳似乎和所有人都沒什麼話說,也就和佟藍接觸得最多,其餘時間都在埋頭工作。
原本以為她隻要夠努力就能成為這裡的一份子,可是似乎不行,無論她多麼努力,好像都和這裡的一切格格不入,她永遠無法像陳海霖那樣遊刃有餘地和其他人相處,更做不到像姚小枝那樣什麼都不做便有人主動靠近她。
她不知道問題出在了哪裡,她好像一直都是這樣的,永遠都在讨好别人,在誰面前都唯唯諾諾的,怕别人生氣,怕别人看不起自己。
不,在别人看不起之前她會先看不起自己,即便她一直在遷就别人,一直在讨好别人,可這麼多年卻沒有交到幾個真心的朋友,狀态也越來越糟糕。
為什麼,她想不通,把自己的姿态放到最低去讨好别人都不行,還要怎麼樣呢。
她以為進了華創父母會高看她一眼,以為從此對她改觀,可事實是她們依舊看不起她,過幾天她們就要來找她了,要把她帶回老家,按她們的想法安排好她的一輩子。
一眼望到頭的生活過着有什麼意思。
她偷偷擦了把眼淚,照舊去小區附近的一家店買飯,這家店的飯菜量大,便宜且好吃,她每天下班後都會來這裡,不過人也多,還不排隊,她幾乎每次都要等到最後才能買到。
她被擠來擠去,擠到了最前面:“老闆,我要一份西紅柿炒雞蛋蓋飯,錢已經付了。”
老闆瞥了她一眼:“等等,等等哈,别急,這麼多人呢。”
唐芳知道她又要等很久才能買到了,比她後來的都已經走了,她還在等。
不買了還不行嗎,不買了,她低頭快速用袖子擦掉眼淚,正準備從人群裡擠出去,一個與她年齡相仿的女孩擠了進來,大聲喊道:“老闆,快給我來一份小炒肉,我着急。”
“等等,等等哈,比你先來的都等着呢,一會兒就輪到你了。”
女孩等了一會兒沒拿到,又喊道:“老闆,剛那個男的比我後來的,為什麼先給他不給我?”
“這麼多人我哪知道哪個先來的哪個後來的,誰在前面我就給誰啦,小姑娘不要着急嘛,一會兒就到你啦。”
“分明就是先給男的,這是赤裸裸的歧視我們女性。”女孩氣呼呼地轉頭喊,“大家不要買了,這家老闆歧視女性,看人下菜碟,就讓他給男的賣去吧,我們不買了。”
“來來來,給你給你,這小姑娘了不得哦。”
女孩“哼”了一聲,提着飯菜走了。
唐芳愣愣地看着女孩潇灑離去的背影,突然意識到自己所謂的遷就和讨好,可能隻是在為自己的軟弱不自信找借口罷了。
原來一切的源頭是她的不自信。
因為不自信,因為軟弱才不得不去遷就别人,讨好别人,因為不自信,别人才不願意了解她,靠近她,一個連自己都看不起的人,别人怎麼會看得起呢。
是不是隻要她相信自己可以 ,相信自己并不比任何人差就可以,即便比别人差又如何,她不靠她們而活,又何必自卑。
她突然想起了姚小枝,她并不像剛才那個女孩一樣開朗外向,即便她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隻要站在那兒,便會給人一種想要親近,想要靠近的沖動,那種安安靜靜,溫和内斂的氣質,再暴躁的人,在她面前大概也生不起氣來。
像姚小枝那樣的女孩,根本和“自卑”這兩個字不沾邊,即便她犯了什麼錯,别人也不想把錯怪到她身上,她永遠像一個沒有任何煩惱的人,發着光,讓靠近她的人覺得溫暖、放松。
唐芳第一次遇到給她這種感覺的人,她知道自己永遠成不了像姚小枝那樣的人,但她會努力,努力變得自信,變得堅強,不再唯唯諾諾,在人情世故裡糾結、掙紮,讓自己變得那麼累。
或許,她不該千方百計留在華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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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小枝下班回到家的時候姚母已經做好了飯菜,姚父與她前後腳進門。
姚父在教育局,作息與姚小枝差不多。
姚小枝的曾祖父年輕時白手起家開了一家小公司,到爺爺手裡時公司已經做大了,後來姚父從政,爺爺便把公司交給了姑媽,現在姑媽和表姐一同打理着爺爺的公司。
姚小枝剛畢業的時候姑媽還想讓她過去,她以專業不對口的理由拒絕了,她想在别的公司從底層做起,經曆一些人情世故,學會獨立,以後憑自己的能力闖出一片天,不想依賴家裡人。
她覺得獨立的第一步是從家裡搬出去,試着一個人生活。
從小到大,姚小枝所有的吃穿用度全是姚母在管,一日三餐吃什麼,一年四季穿什麼,有幾個朋友,朋友都是些什麼人,出去玩一定要按時到家,絕不能夜不歸宿等等。
她知道姚母是為她好,但她不能一輩子活在父母的庇護下,總要學會自立自強,以後等父母老了,該由她來照顧了。
于是,飯後她提出要搬出去,果不其然,遭到了兩老的一緻反對。
姚母以為她隻是随口一說,見她态度堅定才相信了自己從小呵護到大的女兒想離開自己了,當下便反對:“絕對不行,你連飯都不會做,自己住吃什麼,吃那些外賣啊,外賣吃一兩次還行,哪能天天吃呢,再說,你搬出去了媽媽怎麼辦。”
“來,大胖,二胖,張嘴!”姚父邊喂魚邊問道,“小枝啊,怎麼突然想搬出去了?”
“爸,媽,我已經畢業了,長大了,總要學會獨立,待在你們身邊會讓我覺得自己永遠不需要長大,可我總不能讓你們呵護我一輩子吧,以後我還想照顧你們呢。”
姚父繞着魚缸走了兩圈,笑着道:“好,那就搬出去,爸爸支持你。”
“早晚把你那幾條魚給你炖了,沒個正經。”姚母瞪了姚父一眼,“别聽你爸的,你一個才二十歲的女孩子一個人在外面住怎麼行呢,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會,媽媽可不放心,我們的女兒不需要吃苦,爸爸媽媽養得起。”
“媽,你也說了我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知道,就因為這樣我才要搬出去,反正我已經決定了,一定要搬出去,這幾天我會找房子的。”
不管姚母說什麼,姚小枝說完便上樓了。
不知道姚父是怎麼說服姚母的,第二天,原本極力反對的姚母突然同意她搬出去了,但條件是她的房租以及每個月的生活費由家裡出,且姚小枝必須每周回一次家。
接下來的幾天姚小枝一直在找房子,看了那麼多房子沒有一個令她滿意的,直到她來到老闆所住的小區。
上次來的時候醉得不省人事,連怎麼進的老闆家門都不知道,但走的時候她記住了,這裡就是老闆住的小區,住的幾棟樓她都記得。
"這個小區是高檔小區,您要想租這裡的房子我可以帶您轉轉,多少價位的都有,您看,是都去看看還是?"中介一邊打量姚小枝,一邊在心裡估算着她能租得起多少價位的房子。
姚小枝不打算用家裡的錢,從現在起她要用自己的工資養活自己,至于爸媽給的錢她會先存起來。
“看一下最便宜的吧。”
“這套是一室一廳的公寓,一個月六千五,比較便宜,所以需要年付,您看需不需要再看看别的?”
姚小枝仔細轉了轉,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挺好的,她站到陽台:“對面那棟是幾号樓?”
“對面是3号樓,這套房子雖是陽面,但陽光被對面那棟樓擋住了,不過勝在有一個這麼大的陽台,您可以在這裡放些小盆栽,再放個躺椅,晚上可以看星星啊,看月亮啊多好,平時也可以坐在這裡喝喝茶,喝喝咖啡什麼的,或者看看書,放松身心多好。”
姚小枝聽着中介的話沒忍住笑了一聲:“那就這套吧。”
對面的3号樓是老闆住的那棟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