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易的吻重新落下時,夕陽徹底散盡。
周吉安如夢初醒。
鄧易今天所有的行為都沒有超出他們協議的範圍,她沒有揣測他行為動機的立場,更沒有将他的行為與愛或喜歡挂鈎的理由。
鄧易隻是在做他們提前協議好的事情。
按照協議,她需要配合他。
晚風拂動江面的燈光,也拂動江邊人的心。
周吉安閉眼,隔絕周圍的一切。
鄧易将她的臉緊緊按在胸口,愉悅地抵着她的額角低笑:“今天沒有看成夕陽,以後再來看怎麼樣?”
以後是個挺遙遠的詞兒,充滿了不确定性。
更何況周吉安不敢保證今天過後她還會帶着期待跟鄧易一起出門。
她甚至不敢保證從今以後她還願意跟鄧易一起出門。
答應鄧易的協議内容時,周吉安哪裡想得到自己會不願意表演愛鄧易、喜歡鄧易。
她以為她喜歡他,愛他,是不需要表演的,可她忘了當鄧易表演愛或喜歡時,她得在明知他是表演的情況下愛他、喜歡他,對她而言既扭曲又殘忍。
所以周吉安很不能理解那些因戲生情的演員。
他們是怎麼可以在明知對方是在表演的情況下還愛上對方的?
“幾點了?脫口秀要開始了嗎?”周吉安有些缺氧,問完這樣短暫的問題,感覺筋疲力盡。
她這輩子應該是當不了演員,演不了戲的。
鄧易換了右手摟緊她,擡起左腕看時間,“還早。”
這兩個字等于告訴周吉安,導演還沒喊卡,戲得繼續演下去。
周吉安很想再問他接下來做什麼,耳邊忽的飄過自己的名字。
“好像有人叫我。”周吉安推着鄧易的腰,終于将自己從他身上摘開了一點。
“有嗎?”鄧易松了點力道,扭頭望向來往的人。
應該是因為眼下的場面令她不知所措,她指望出現第三人來打破,從而幻聽了,周吉安想。
周圍的人要叫也是叫鄧易的名字。
江風一陣比一陣大,周吉安已經剪短,但依舊略長的頭發,被吹得亂飄。
煩得很,早知道就再剪短一些了。
周吉安:“要不我們回去吧?不看了。”
鄧易有些驚訝,順好飄到他身上的頭發,剛想說點兒什麼,聽到有人真的在叫“周吉安”。
“吉安,周吉安。”趙星然一口氣跑到欄杆邊的周吉安和鄧易近旁,再次大聲喊道。
她沒等周吉安給反應,又道:“我喊你半天了,你未免也太投入了。”
周吉安接收到鄧易疑惑的眼神,預備介紹,卻想不起這女生的名字。
明明昨天剛見過,可她就是想不起來。
趙星然顯然看出她不記得她,自我介紹:“我叫趙星然,我們昨天才見過面。”
周吉安尴尬笑了一聲,回道:“我不太記得住人。”
當趙星然大方地打量鄧易,而周吉安還在考慮要不要多此一舉報出鄧易的名字時,又有人靠近他們,并禮貌問道:“鄧易導演,我們能跟你拍張照嗎?”
鄧易看着周吉安道:“等我。”
周吉安點點頭。
“感覺你老公現實中更高。”趙星然挑眉道。
周吉安仍是笑,不知該如何應對突然出現的趙星然。
趙星然比她大方得多,主動說明:“我跟我男朋友來這邊買戒指,我們剛要進門,看到你和你老公出門,準備叫住你,結果你被你老公拉着走得飛快。”
也許是看到周吉安眼神飄着找人,趙星然繼續道:“我男朋友工作上有點事,回學校了。”
她的男朋友是昨天她所說的成熟的戀人嗎?還是說她昨天指的是她自己是個成熟的戀人?
現在她如此雲淡風輕地談及男朋友提前離開的事情,大概是想證明她正處于一段成熟的親密關系中。
周吉安輕輕扭頭看了一眼鄧易,他又在同新的人合影。
“你準備再逛一會兒嗎?”周吉安不太願意向一個陌生人透露自己的行程。
“不了,我隻是過來跟你打聲招呼。”趙星然笑道。
她額前的碎發,像春天剛長出的野草,短淺且柔嫩,随着江風飄動。
周吉安心裡一動,問道:“以後還會去陸佳妮家不?”
“去,當然去,我覺得座談會很有意思。”趙星然點頭強烈肯定,随即告别:“我先走了,回家還得把之前沒看完的書看了。”
“嗯。”周吉安目送她離開。
趙星然的個子比周吉安還矮個至少五厘米,背影在燈光的籠罩下,顯得十分瘦小。
周吉安想起她額前微微卷曲的碎發,腦子裡蹦出一個她前不久才認識的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