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仙樓的紫檀木案幾上,青銅獸爐正吞吐着袅袅青煙。
蘇晴枝捏着剛送來的密報,素白指尖驟然收緊。血紅雲紋袖口滑落,露出腕間翡翠手镯,在燭光下泛着幽綠的光。
【殺手盡數被州江樓喻赤擒獲,下落不明。】
“廢物!全是廢物!”密報被狠狠甩在地上,碎瓷茶盞應聲而裂。
她踩着滿地狼藉走到窗邊,望着燈火通明的錦水大街,塗着丹蔻的指甲深深掐進窗框。
“喻赤…十年未見,又是你,總是壞我的事。”
蘇晴枝突然輕笑出聲,笑聲裡帶着幾分陰鸷:“不過沒關系,這盤棋,我有的是氣口。”
她轉身喚來鐘審:“立刻去查喻赤近日行蹤。我的話本,看來又要有新内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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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錦水大街還未開市,聚仙樓的小厮已挑着食盒穿梭在益州街巷。
“聽說了嗎?州江樓七大吃播裡的【漠刀鶴氅】喻公子,在晏東家被抓進去以後,連夜策馬去眉州手藝最好的銀樓,給那柳嘉之買了白玉簪私定終身了!”
茶館門口賣糖畫的老漢聞言,竹勺裡的糖稀都晃出了波紋:
“難怪前日夜裡我見喻公子往城外跑,原來竟是為了美人!啧啧,這州江樓二當家手段可真厲害,晏東家剛入獄,轉眼就勾住了另一個!”
幾個挎着菜籃的婦人擠在街角,壓低聲音交頭接耳。其中穿碎花布衫的婦人拍着大腿道:
“我就說那柳娘子不是省油的燈!平日裡穿紅戴綠在州江樓抛頭露面,哪像正經女子?如今晏東家落難,她倒好,立刻攀上新枝!”
“可不是!”另一個婦人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聽說她本就是個流民,先前還被傳謀殺發夫,如今又和兩個男人糾纏不清,這州江樓就是個糜亂的窩子!”
說書攤子前,講評書的先生驚堂木一拍,繪聲繪色道:
“各位看官!想那晏井承身陷囹圄,喻赤卻趁虛而入,這其中怕不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依在下看,這白玉簪背後,定是藏着謀奪州江樓的陰謀!”
台下衆人聽得目瞪口呆,不時發出陣陣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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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如長了翅膀般傳開,柳嘉之攥着剛謄寫好的殺手供詞。
隔壁茶肆傳來的碎語像鋒利的針尖,直直刺進她耳中。
阿福氣得小臉通紅,抄起牆角的掃帚就要沖出去:“這些腌臜話也敢亂說!姑娘我去……”
“别動。”柳嘉之按住他的肩膀,透過牆縫,她看見幾個婦人正圍在說書攤前,搖頭晃腦地聽着故事,唾沫星子在晨光裡飛濺。
剛去外面調查的喻赤恰巧進門,墨色束發帶纏着的高馬尾,因動作大幅擺動着:
“蘇晴枝買通了三十多家茶肆,這些謠言日出前就傳遍了半座城。”
他瞥見柳嘉之發白的臉色,喉結滾動了下,“你别往心裡去,這些瘋言瘋語……”
“我在意的不是這個。”柳嘉之将供詞扔在桌上,“蘇晴枝買通全城茶肆散播謠言,是要在府衙明日例行巡查前,攪亂益州城的視聽。”
“當百姓被這些風流韻事迷了眼,當府衙的差役打着平息民憤的旗号……”她的話音戛然而止。
喻赤猛地扯下鶴氅:“她想借官府的手,名正言順地搜查晏府!那些被關在地牢裡的殺手一旦……”
“就會被‘畏罪自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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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前廳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
柳嘉之沖出去時,正看見聽蓮紅着眼眶站在櫃台前,幾個潑皮無賴踩着滿地狼藉的碗碟,為首的酒糟鼻漢子手擦了擦鼻子陰陽怪氣:
“柳當家的,這水性楊花的滋味可好?不如跟着爺,保準比兩個野男人強!”
寒光閃過,喻赤的琉光刀已抵在漢子喉間,刀鋒映出對方猥瑣的嘴臉。
柳嘉之按住他的手腕:“殺了他,他們正好能用心虛滅口坐實那些謠言”
“哈哈哈!”酒糟鼻漢子見狀,拍着肚皮放聲大笑,“聽見沒?被戳中痛處就動刀子,還是小娘子會心疼人。”
他油膩的目光在柳嘉之身上打轉。
喻赤握刀的手驟然收緊,骨節泛出青白。
刀刃幾乎要貼上漢子脖頸,耳畔嗡嗡作響,唯有柳嘉之按住他手腕的觸感還帶着溫度。
那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穢語像淬毒的箭,每一句都紮在他的心上,恨不得當場将這人的舌頭挑斷。
“阿赤!”柳嘉之壓低聲音,“别讓他得逞。”
漢子見他收手,愈發張狂,一腳踹翻腳邊的桌子:“有本事殺了我啊!”
連同瓷器茶具桌子轟然倒地,聲響驚得人群驟然後退,圍觀群衆裡,一賣花婦人懷中的孩童大聲啼哭起來,小手死死攥着婦女的粗布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