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童道:“自然可以的,花苑本就是山人居的一處賞玩之所。”
沈欺:“那假如此時過去,會不會打擾正在花苑遊賞的客人?”
侍童:“這倒不會,仙君大可放心,今日山人設宴,客人們此時皆在前廳,後院僅留了值守仙侍。”
“況且啊,哪怕是平日裡,往來花苑的人也不多的。”
許是看沈欺同為少年,又面相溫煦,仙侍對他不甚拘束,小聲道:“因為花苑裡還豢養着一頭雪獅,是山人的仙寵。”
“那頭雪獅性情霸道,平日裡我們除了過去喂食都不會久留,隻有山人才喜歡在花苑裡逛呢。”
“而且這段日子為了給山人做壽,府上常有喧嘩,可能是因為這個吧,雪獅最近像吃了火藥似的,變得總喜歡在半夜裡嚎叫,可吓人啦。”
“就連山人也忙得心火頻發,最近總是一個人待在寝居裡,都沒有興緻再去逗弄雪獅了。”
沈欺專注聽着侍童所說,不知為何,越是聽下來,他的臉色越是凄苦。
一面默默期盼着,務必要是他猜錯了;另一面,他借着身體遮掩了侍童的視線,無聲無息地撥開一叢凝思馥的枝葉,露出來一點根須。
靛藍木葉之下,隐隐透出深黑顔色。
……糟糕,太糟糕了。
沈欺面色一沉,手心裡化出道符紙,默不作聲地将它貼在凝思馥枝葉上。
符紙融入枝葉,消散無形。
與此同時,凝思馥枝葉微顫,埋藏在泥土下的部分若有似無地動了動,終究歸于沉寂。
……這裡就先做到這樣吧,應該可以了。
麻煩的還在後面。沈欺抱着沉痛的心情轉過身,故作平常道:“這些凝思馥買回來多久了?”
侍童未曾察覺沈欺藏在身後的舉動,隻當他喜愛凝思馥,故而多問了幾句。侍童回憶道:“應該是三個月前買的。”
又想了想,确定道:“沒錯,正好三月有餘。”
山人帶回凝思馥的那天,侍童剛好是在照料雪獅吃食。山人居裡照料花苑裡那頭雪獅的仙侍有兩位,除了侍童就隻有另外一個。
侍童記得一清二楚:“雪獅吃食由我和另一個仙童小春負責照料,凝思馥來的那個月是由我去喂的雪獅,我們每月輪換一次,後來我又喂過一個月,這個月又輪到小春了。”
兩人輪換了兩次,所以金溪山人把凝思馥帶回來的時間,差不多就是三個月前。
沈欺眉心狂跳起來:“你說的這位小春,現在不會就在花苑吧?”
侍童不明就裡,呆呆回答:“是吧,這個時辰恰好就是給雪獅喂食的時候。”
沈欺陡然嚴肅:“快把他叫回來。”
“啊?”
侍童愈發的迷茫:“仙君何出此……”
“——啊啊啊啊啊!”
話音未落,一聲凄厲慘叫劃破天空。
侍童駭然瞪大了眼。
“……是,是小春的聲音!”
慘叫聲從廳堂外側某一個方向傳來,不偏不倚,那裡是山人居的花苑。
侍童慌張擡頭,不知所措看向沈欺:“仙君,發生什麼事了?”
……不妙的猜想到底是成真了。沈欺心情複雜之餘,毫不猶豫對侍童道:“你傳信給山人居所有人,看到花苑裡那頭雪獅,立刻制住它!”
侍童驚懼交加,腦海裡正一片空白,沈欺又叮囑:“還有前廳的金溪山人,叫上在他旁邊的各個神仙,速速困住他!”
這短短的時間裡,來自花苑的尖叫聲接二連三,逐漸轉弱。
沈欺沒時間再作解釋,身形疾動,往聲音所在狂奔而去。
侍童慘白着臉,來不及思索,急忙跟了出去。盡管對于沈欺的交代摸不着頭腦,還是先依言通知了衆人,邊氣喘籲籲地問:“仙、仙君,為什麼啊?”
沈欺深吸一口氣——
“因為他們都快發狂了。”
……
二人走後,空無一人的廳堂裡,窗下那盆植株的枝葉劇烈顫抖起來。
數條細長暗影破土而出,很快,花盆裡震出一道符紙。
正是沈欺施下的那道符紙,在鬼魅暗影席卷之下,輕飄飄的,倏然破裂成了千百碎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