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獅早就逼上前來。
前有惡獸,身後就是院牆,左右是避無可避的花叢并冰柱——這是一個徹底被圍困的局面。
瞳孔中央,雪獅越來越近,沈欺容色未改,眼中劃過一星莫辨顔色,倏忽沉沒了。
他左手一揚靈符,試圖最後一搏。
雪獅怎會再給獵物反擊的機會,立刻沖着沈欺伸出的手臂埋下腦袋,張開了血盆大口!
“……啊!”
不遠處的侍童驚恐捂住了嘴。
先前院子裡天崩地裂,侍童躲閃不及,被掩埋在山石殘骸之間,好容易才脫身,急急地趕過來找沈欺,便是遇到了這副駭人畫面。
侍童死死閉上眼睛不敢再看,卻沒聽到任何痛呼聲。
試探着将眼睛睜開一條縫,心驚肉跳地瞥了一眼,才發覺事态有些出人意表。
雪獅是咬上了沈欺的左手,可又沒能如願将他的手臂撕咬下來。
——有一隻古樸式樣的青銅镯子,正好卡在了雪獅的兩排鋒銳牙齒之間,堪堪阻擋了雪獅的噬咬。
雪獅再試了試,偏偏無法撼動沈欺手上那隻樣貌普通的镯子,它很快失去了耐心,動了動牙齒,意圖換個地方下嘴。
電光火石間,沈欺右手微動,從花叢裡摸索到一件物事。他飛速抄起那物,毫不猶豫地紮進了雪獅的身體!
“吼——”
雪獅發出震天嘶吼,由于劇痛難忍,退開了些許,痛得在地上打起滾來。
四隻爪子瘋狂撲騰,要把刺進身體的銳器拔出去——那是山人居打理花叢用到的一把天工匕,與絆倒沈欺的恰巧是同一個物件。
趁着雪獅倒下的空當,沈欺眼疾手快在它腦門上貼了道定身符,暫時制住了雪獅,扭頭,大聲對侍童道:“還愣着作甚?趕快變條結實點的繩子出來!”
侍童還沒完全回過神來,重複道:“結實?”
變條繩子出來倒是沒問題,但靠他的修為,要結實得能困住雪獅,還得借助外物。而今花苑裡一片廢墟,哪裡有這樣的工具給他變出來?
“啊,我知道了!”環視了一圈花苑,侍童拍了拍腦袋,有了個好主意。
他默念了句法訣,花苑裡淩亂散落的流彩石骨碌碌地朝此處滾過來,一顆接一顆連接成串,如此反複,組成了一條流光溢彩的閃耀鎖鍊。
流彩石鎖鍊繞到雪獅身旁,上下交錯,把它給五花大綁起來。
雪獅就這樣挂了一身五彩斑斓的寶石鍊子,任它怎麼鬧騰,都再也動彈不得。
侍童不好意思地撓頭:“我險些忘了,流彩石雖然隻用作裝飾,其實質地堅不可摧,拿來綁雪獅再适合不過了!”
沈欺頂着再次被閃瞎的雙眼,真心實意地歎服道:“到底是山人居,真是闊綽。”
雪獅算是被制服了,兩人總算松了口氣。
侍童:“仙君,我們現在去前廳嗎?”
沈欺:“不急,還要先将鬼燼枝毀了。”
侍童差點忘了這茬,連聲道:“對對對。”
二人回到獸籠邊,獸籠距涼亭稍遠,受狂暴風雪殃及不多。古怪的是,獸籠四周草木安然無恙,而原本種在這裡的那片靛藍色植株,此時卻不翼而飛了。
尋找一番,還是一無所獲。
沈欺面色冷了些許,并不離開,一寸寸打量過去。
果然,眼角餘光瞥見了什麼。
他緊緊盯向另一邊牆角,凜然對侍童喊道:“躲開!”
——幾棵鬼燼枝,幽幽地從角落裡冒出。
褪去了靛藍色的僞裝,從泥土下抽出細長的深色枝條,墨黑煞氣缭繞,向沈欺和侍童竄去!
鬼燼枝雖能裝作仙界花木,但以煞氣為養分,在仙界待的過久,總會露出馬腳。
這些鬼燼枝既然撐不住露出了真面目,不再躲躲藏藏,恐怕做的是殺人滅口的打算了。
遮天蔽日的黝黑枝條來勢迅猛,沈欺周旋在飛舞的枝條間,很快,鬼燼枝的枝條逐漸變多,無聲而鬼魅地尾随着他。
侍童在沈欺提醒下及時躲過一陣攻擊,一面幻出把刀,逮着上前的鬼燼枝便砍。
砍斷了幾根幽黑枝條,侍童得意一笑,嘴角咧到一半,就眼睜睜看着斷裂處馬上長出新生的枝葉。
侍童不信邪地再補上幾刀,枝條依舊斷而複生,無休止地奔湧而上。
刀砍的辦法無效,侍童改用火攻,他點燃一束火焰,往面前枝條擲去。
鬼燼枝熊熊燃燒起來,火勢隻維持了瞬間,茫茫煞氣浮上,輕而易舉碾滅了火光,而鬼燼枝仍完好無損。
沈欺穿梭于連綿的鬼燼枝之中,分神道:“别試了,尋常辦法是除不掉鬼燼枝的。”
鬼燼枝憑借煞氣而生,不畏平常刀槍火炙。若要除去它,要麼靠比之更強的煞氣壓制,要麼用純然清靈之氣化解。
而顯然,無論哪種方法,都需要依借高強的法力。
所以對現在的他們而言,哪一個都行不通。
後廳堂那棵鬼燼枝,沈欺一眼發覺了不對勁,卻隻給它安上一枚鎮厄符而非直接除去,也是因為以他眼下這身本事,既沒有濃烈的靈氣更沒有強勁的煞氣,不足以解決掉鬼燼枝,隻能先鎮壓。
侍童震驚無比:“那該怎麼辦?”
沈欺抽空思量片刻,得出結論:“不怎麼辦,先跑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