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晨賦猶記得,當年有位雲瀾府的仙師,是在天問幻境裡蹉跎了整整百年光陰、才得以走出來啊!
然而,蔚止言這回與令夏持有一緻的觀點:“确然,天問之問雖莫測難解,說其簡單卻也恰當。”
關晨賦:不是很想和你們這群怪物交流。
“奇了怪了,這小道友的修為不算高,怎麼就遇到了天問?”
“觀鏡台看走眼了?不能吧……”
關晨賦被這懸念勾起了額外的好奇心,目不轉睛盯着觀鏡台,看裡面那人将要如何應對。
鏡台之中,沈欺正不明所以。
雲瀾府的入府試煉究竟是怎麼個試法,觀鏡台把他一人丢在這裡,又是什麼意思?
一面靜觀其變,一面回想着離煜和封銘吵架時展示過的不少術法——也許等會遇到強敵可以模仿一下。
但能不能模仿出來,倒是個大問題。于是沈欺順便準備上了符箓,以防天降殺機。
半晌,茫茫天地不知何處,傳來低沉之聲。
聲音莊肅不可撼動,如鐘磬之響,回蕩于四面八方,綿延不絕。
不是任何一種人言,卻讓人聽懂了。
那聲音在向人發問。
“——黑白之别何解?”
沈欺怔了一刻。
其中有道想法卻是,看來不用剛上來就喊打喊殺,真是好極。
心中大石暫且落地,頓時神清氣爽。
天地提出的這一問若要較真,恐怕說上三天三夜也答不完。仙界的論法辯道,沈欺更是全無涉獵,此時無所畏懼,全憑心意答道:
“黑與白從來無解。”
天地風雲席卷成海。那聲音稍頓,又發一問。
“——仙魔之道何辨?”
呼嘯風雲吹動了沈欺腕上的青銅镯,他掖了掖衣袖,張口便道:
“仙魔道言語難辨。”
天地驟然昏昧,兩半黑白逐漸交融,世界被漩渦裹挾。
沈欺這樣随性的答法,聽來似極敷衍,也不知天地作何觀想,漩渦翻動不休,将他簇擁在層層黑白纏繞之間。
目之所及,滾滾烏雲鋪天蓋地。
“既無解難辨,何以證己心?”
“證己心?”
天搖地動,沈欺伫立變幻中央,忽而低笑一聲。
“證心之證,名為證己,實不過是為人而證。”
“心與意藏于己身,無法予人甄别鑒證。黑與白、仙或魔,若自知己道,本無需旁人見證。”
“證心之證,不在證與不證。”
他望着一片混沌,說——
“是非對錯,此心為鑒。”
天地沉默一瞬。
“若有萬難,又當何為?”
沈欺毫無猶疑,甚至彎了下嘴角,輕飄飄給出一個答案。
“——縱有萬難,其心如一。”
話音落下,天地蒙昧不明。
其後。
烏雲散開,漩渦消弭,暗與黑退卻,天地歸為澄澈。
沈欺再一晃眼,卻已經出了觀鏡台。
鏡台同時浮現了試煉結果:守心;初等。
竟隻在一轉眼的時分,試煉結束了。
“恭喜小沈道友,”首先對上了滿面贊許之色的令夏,“通過了觀鏡台試煉。”
“……啊?”沈欺愣了愣,還沒能反應過來。
沒聽錯嗎。
枉費他在觀鏡台裡一陣警惕一陣戒備,還回顧了不少仙術,卻是還沒開始鬥法就結束了?
但事實就擺在眼前,入府試煉這便算是完結了,沈欺不禁墜入了深深的沉思。
“觀鏡台試煉分為兩重,一看道心,一看修為。”蔚止言适時道,“此番結果意為試煉通過,而修為列在初等。”
沈欺似懂非懂,雖不知道觀鏡台究竟是怎麼判定的,總之他這就算是通過了入府試煉。
至少省了費勁打打殺殺了,很不錯。
“小沈道友,你既已通過入府試煉,從此我便照雲瀾弟子相待了。”
通過入府試煉就是雲瀾府中仙,令夏趁熱打鐵,為沈欺引見等候一旁的端方青年:“這位乃是雲瀾掌紀長老關晨賦,你且與他去錄入名冊,而後至大殿授令便是。”
沈欺拜見道:“見過掌紀長老。”
關晨賦剛才親眼看着沈欺剛進天問就走出了來,震驚之餘,立馬理解了為什麼令夏、蔚止言會一眼看中他了——雲瀾府有史以來通過入府試煉的最快速度,這個新弟子,他就這麼做到了?!
試煉的還是天問!
而且——他尚且是個未成仙的凡人吧!何其可怕的資質!
隻要好生栽培,假以時日,這一定是個仙界奇才!
關晨賦惜才之心發作,把震驚的心情收拾幹淨,擔起來知心長老的重任:“不必多禮,先随我來吧。”
沈欺:“是。”
與兩府主暫别,關晨賦領着沈欺,往雲瀾大殿而去。
蔚止言提燈而立,眸光始終未移開,靜如無聲水,目送沈欺向着授令的去處,直到隐入大殿一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