歆州冰封千裡，一彎凍河繞城而過，郊野地勢曠然，夾岸蒼蒼蒹葭，猶冰霜雕成，入夜可見星垂冰原，月照蘆霜。

歆州全境以内天象奇特，見不到太陽，不管白晝還是夜裡，這裡永遠都能見到、且隻能見到月亮。

而天上天下懸挂的月亮，算起來則有十幾來個之多。

這十來個月亮每天每晚究竟怎麼樣出現，都是變化無常的玄妙，沒有定性可言。為此，歆州還專程開辟了司掌月相的仙官，千年如一日地編纂月曆。

也是有了這瑰麗多端的月相，“歆州風月”一景遠近聞名，名列仙界十八景之一。

風拂冰原，月連一線。凍河橫穿歆州近郊，中有一渚，渚上栖息成群白鹭，得名白鹭渚。

整座白鹭渚皆是一座醫館，紀桓名下這家醫館經營數百年，頗具規模。

白鹭渚人群絡繹，醫仙和求藥的病患來來往往，醫館裡側，一列方寸司的仙官例行巡守。

紀桓歸來，幾個醫仙已守候門前，袖中攢了一沓藥方，望眼欲穿。

紀桓無奈，歉然朝沈欺道：“醫館諸事良多，時有突發急症，紀某恐疏于看顧沈仙君，故委托甘葵仙子多加招待。紀某若有照應不及，沈仙君可直接尋甘葵相問。”

沈欺理解：“紀桓仙君所慮周密，這般再好不過。”

紀桓畢竟是歆州醫仙院之主，總不能時時刻刻圍着他一人轉。再來沈欺想，殺雞焉用牛刀，指教他這種對仙界百草一竅不通的人，醫館裡随便哪個醫仙，都綽綽有餘。

這下紀桓才放心，随醫仙奔忙去了。

原地留下聞召而來的甘葵仙子，這是個長相讨喜的小仙子，烏發稍短，臉蛋圓圓嬌憨，勻淡了一身臨仙閣特制醫仙袍的古闆之感。

甘葵自幼在百草一道極富天分，是同輩中翹楚，即将從臨仙閣學成，随一衆師兄師姐前來白鹭渚曆練。

出于摸底的考慮，甘葵好心提議，先幫沈欺測試一遍他在仙界醫道的水平。

沈欺猶豫着答應了。

甘葵提問：“延蘭仙草之花果根葉皆可入藥，其功用分别是？”

沈欺陷入了迷茫。

他曉得延蘭仙草可做八珍糕的食材之一，屬于甜派陣營。

至于入藥，延蘭仙草還能入藥？入的什麼藥？

“……”

甘葵遂略過，再問：“藥方清神露，成分包含哪幾味藥材？”

沈欺支支吾吾：“這個麼……”

“其實這兩個題有相連的部分，”許是沈欺太迷茫，甘葵在再次略過之前，好心告訴他，“比如延蘭仙草之葉，可以緩解煞氣對仙族靈識的侵損，正是制備‘清神露’的藥引。”

“就是這樣，好，我們再看下一題。”

“……”

“嗯……好的，略過。”

“……”

“再略。”

……

“下一問，若身中燎火之毒，當如何醫治？”

上蒼垂憐，沈欺終于撿到會的了。

他十足把握道：“先以術法解其咒。後摧其毒，或以煞氣焚之，或取燎火之角入藥解之。”

“诶？”

甘葵有些訝異：醫典裡隻記載了取角入藥的療法啊。

再細查附注病案，才知确有極個别靠煞氣以毒攻毒的，因療效兇險，未列為主流。

她點頭稱許道：“正确！”

沈欺舒了口氣，又聽甘葵道：“好，還有十七問，下一問……”

？！！

沈欺幾欲倒地。

最後不出所料，測試結果非常慘烈。

這便是沈欺沒有來得及選修百草的報應，研習醫仙摸底一百問，他隻零星答出兩三問，提及仙界醫道完全兩眼一抹黑。

幸好甘葵有耐心，建議他從通識藥材、觀摩醫理開始，慢慢提升。

“那先順道去醫舍吧。”

醫舍就在前方，沿路甘葵介紹道：“醫舍是醫館裡病患修養的住所，各類病症都有相應的醫舍安置。不過來白鹭渚求醫的人，最多的還是為了祛除煞氣而來。”

“歆州和月下林挨得很近嘛，月下林又是三界相交，來這裡的神仙多多少少要接近魔界冥界，就總會染上煞氣。各人抵禦煞氣的本事有高有低，把握在界限内倒沒事，過量可就麻煩了，所以必須定期祓除。”

煞氣入體，沈欺對這類經曆是太有共鳴了：“煞氣聚集，館中醫仙可會受擾嗎？”

“最初是會的。”

甘葵歎氣，飽含心酸地摸了摸頭：“醫仙之路本就令人頭疼，我們剛來白鹭渚那陣子忙得天昏地暗，又被煞氣影響，真的差點道心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