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止言:“如何,你在這邊可還好嗎?有沒有遇到什麼妨礙?”
沈欺:“沒有的,醫仙們專精于百草術,幫我長了不少見識。”
“醫館替他人祛除煞氣,施治時總有些微煞氣四散,這回你還有感到勉強麼?”蔚止言記挂着沈欺之前煞氣入體的事,多問了一句。
“不會,”沈欺是今非昔比,不會和上次那樣再讓鬼燼枝鑽空子了,還說起從甘葵仙子那裡聽來的見聞,“再來白鹭渚的醫仙擅長解煞,還開有将清神露植入仙脈的先河,聽說紀桓仙君身邊那幾個資曆深厚的醫仙,祛除煞氣後尚且能精神煥發呢。”
有醫仙守着,醫館裡病患的那點煞氣,是影響不到沈欺了。
蔚止言:“如此就好。”
很快,他的目光被沈欺拿着的小爐子吸引了。
“醫仙送的栗子,蔚然師尊要試試嗎?”沈欺順口道:
蔚止言不知為何,猶疑了一瞬。
卻是不忍拂了沈欺好意,揀出顆栗子。
“方寸司那頭,”沈欺問起查案進展,“這一天查出什麼結果了嗎?”
“未曾,現今線索太散亂,還需繼續巡查。”
沈欺後來在醫館想起件細節,這時揀着給蔚止言說了:“我進雲瀾府前,遇到過金溪山的主人也是受了鬼燼枝毒害。當時鬼燼枝僞裝成仙界奇花凝思馥,被金溪山人買回了來。”
“金溪山的管事仙者說過,鬼燼枝是金溪山人從月下林的一場拍賣上買來的。”
蔚止言:“唔,正是在查這場拍賣。”
算上歆州這起,仙界連續發生了二十件鬼燼枝擾人靈識的禍亂,其中八件是奪人修為。這些禍事裡,都牽扯到了鬼燼枝。
金溪山人遇到的同樣也是二十件鬼燼枝之一,不幸中的幸運是,金溪山的變故被沈欺發現,又有九舜宗的賀霁協力阻止了。
和金溪山人的遭遇一樣,這二十件鬼燼枝全是僞裝成凝思馥,通過月下林的一場拍賣,流入了仙界。
蔚止言調完案卷後,着手排查受害仙者的共通之處。
歆州方寸司查了兩個月,懷商對此爛熟于心了,馬上說出:“修為被奪的八人均是獨居山野,住處鄰近仙魔之交的地域,且喜好清淨,少有與人來往。除此以外,就沒有任何相同之處了。”
蔚止言:“獨居山野?”
懷商:“我想,那個下手的魔族就是看中這樣便于下手,才選擇了奪取這八人的修為。”
蔚止言沒再說什麼,随即前往歆州那處事發地查看。
路上,遇見幾個仙官向懷商禀報近況。
歆州方寸司驗出來,這一連串的鬼燼枝是扮成仙界名花凝思馥的形狀流入仙界,而這批“凝思馥”,皆是從月下林的一場拍賣裡購得。
月下林,仙、魔、冥三界之交。
方寸司順藤摸瓜,找到了月下林拍賣之處。
這才發現,原來流入仙界的鬼燼枝,遠遠還不止他們之前知道的二十件——通過拍賣進到仙界的“凝思馥”,其實一共有百件之多!
這一百件裡,有二十件已經引起了禍端,讓仙界察覺。還有另外八十件隐而不發,在此以前,從未被人留意到。
歆州方寸司立刻呈報了方寸天,根據拍賣記載,方寸天号召各地仙官,把餘下八十件還沒來得及引發大亂的鬼燼枝給掃除了。
總算是防患于未然,往下,便是追查假的凝思馥、真的鬼燼枝究竟來自何人。
然而月下林拍賣魚龍混雜,源頭多不可考,隻查出這些鬼燼枝出自一位花商。
再查下去,竟然根本不存在一個這樣的花商。
線索在這裡就斷掉了。
其他方向的追查,也稱不上很大進展。懷商令仙官仙兵接着嚴查,務必要挖出那所謂花商的來頭。
這樣看來,沈欺心想,仙界這場連環兇禍,歆州方寸司還沒那麼快能得出定論。
身邊良久沒有動靜,沈欺頗覺奇怪,轉眼一看。
然後就驚在當場,久久不能言語。
蔚止言手心裡盛着顆慘兮兮的栗子,皮隻剝到小一半,表面坑坑窪窪,極盡磕碜,堪稱面目全非。
“這,”沈欺艱難道,“蔚然師尊,這是怎麼了?”
……也沒怎麼。
蔚止言沉默了一會兒,手指欲蓋彌彰地收了一收,才慢吞吞道:“我自少時就這般,手工,嗯,一直不太利索。”
?
沈欺捋了三遍才領會過來:說白了,就是……手殘?
雲瀾三府主,仙界的蔚然君,是個手殘???
沈欺不能理解:“那先前煎茶釀飲的時候,怎麼不這樣呢?”
蔚止言理直氣壯:“那時有仙術啊。”
藥圃裡禁用仙術,是以千年遇一回,蔚止言不得不親自動手剝栗子。
……難怪接過栗子的時候,蔚止言有那可疑的一下猶豫。
沈欺心服口服。
剝個栗子皮能演繹出這等慘狀,真可謂是不利索到舉世罕見了。
蔚止言似是不甘心,又拿出了一顆,一如既往的,十指無處安放,窘迫得令人落淚。
眼看着栗子逐漸出落得不堪入目,沈欺再也看不下去,攤開手掌:“要不然還是我來吧。”
蔚止言如逢大赦:“甚好。”迅速把栗子放進沈欺手心。
和蔚止言有仇的栗子在沈欺手裡乖巧得很,露出一顆金黃的栗仁。沈欺左手剝着皮,右手仍有餘力扯張靈符,飛速折出隻紙袋。
“好了。”
蔚止言還沒回過神,栗仁已經被處理好裝進紙袋裡,一試餘溫,剛剛好。
蔚止言幾乎是歎為觀止了:“這就是傳言中的心靈手巧嗎。”
“……”
沈欺默默看着面前這棵手殘的芝蘭玉樹,終究沒拆穿事實——
并非他有多麼心靈手巧,實為對方的手法,太是過于笨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