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惡人搖身一變,成了故事最初救美的英雄。”沈欺給蔚止言透了個徹底。
最初的英雄是惡人假扮的,卻在後續才得以揭露。難怪既有英雄救美,又有緣錯虐愛。
蔚止言點評道:“是個有趣的故事。”
說罷,指尖一動,與方寸司傳了道信。
信令上寫道:懷商,你且先查兩件事。
蔚止言将事宜詳細地拟出,一并傳過去。
晚些時分,醫館會診暫告完結,甘葵仙子叫上沈欺,該是進藥房配方制藥了。
蔚止言估算,他說的兩件事,方寸司也該查得差不多了。果不其然,傳來了回信。
就與沈欺交待道:“你們先行去吧,接到懷商相召,我往方寸司走一遭。倘若有事尋我,雲瀾令傳信就是。”
沈欺意會:“兇案查得有眉目了?”
蔚止言瞥了眼回信。
“有或未有,去後方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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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止言才抵達方寸司,懷商領着幾個仙官迎駕,即刻禀告:“仙尊令我們查探之事,已有結果。”
“你說。”
“仙尊所說的第一件事,是查驗受害八位仙者,遭遇鬼燼枝侵擾的次數,是否隻有一次。”
懷商激動難捺:“适才醫官複驗,凡是遇害的神仙,身上均有兩重鬼燼枝侵蝕的痕迹!”
接到蔚止言傳信的那一瞬,懷商和醫館其實是一頭霧水的。
受害的八位仙者,在被奪去一身修為前,先是遭到鬼燼枝損害了靈識。這是他們早就查出來的,蔚然君卻讓他們查驗,這些人被鬼燼枝侵擾的次數。
答案不是已經寫明了,就隻有一次麼?
誰知醫館再查,竟然查出個讓人心驚的發現。
遇害的那些神仙,靈識裡被鬼燼枝損害的痕迹,不是隻有一重。
而是兩重。
一新一舊,新的那層覆蓋在舊的上面,兩重痕迹完全重合。
新的那一層痕迹,是近日留下的,因為新舊兩道痕迹完全一緻,于是新的把舊的那層給掩蓋掉了。
存在兩道傷痕,還有一道是舊的——這些人的靈識,早在很久以前,就受到過一次鬼燼枝的損害了。與此同時發生的,是他們的修為,也在那時,就被奪走了一部分。
舊的那一層痕迹,正是由此而來。
新舊兩道痕迹完全重疊,足以瞞天過海。要不是蔚止言提出這一問,根本不會有人想到去查這一點。
蔚止言顯得平靜,好似有所預料,問起他說過的第二件事:“新舊兩重傷痕,時長間隔多久?”
懷商:“新的那道傷痕,都出現在五個月到兩個月前,也是兇犯奪走各仙修為、破壞掉他們的仙脈之前。”
“舊的那道,八人之中,則是各有各的不同。”
“其中最早的,大約是四百六十餘年前留下;最晚的,不過是一年以前。”
八個遇害的神仙,靈識裡存在新舊兩道重合的鬼燼枝傷痕。新的那道還好說,集中在最近,兇犯作亂的三個月間。而舊的那道,時間跨越就有幾百年之多了。
也是因為舊的那道痕迹有早有晚,早的可以追溯到四百幾十年前,這麼些年過去,快要消散幹淨了。所以,在蔚止言提到以前,老練如歆州方寸司的醫官也被蒙蔽了過去。
好在,現在終于查了出來。
懷商有種直覺,這兩重痕迹裡面,一定就藏着破解連環兇案的關鍵。
方寸司的仙官們忙忙碌碌,還在串連因果時,蔚止言擡起了眼。
眼中清明一片,如深水流。
“月下林一場拍賣,一個假花商散播鬼燼枝,讓一百件鬼燼枝混進仙界。有八十件尚未發作的,不必計算在内。”
猶如抽絲剝繭,蔚止言層層道出:“發作的鬼燼枝是二十件,若再分成兩撥來看,其中十二件使人靈識混亂,不曾傷人性命。”
“餘下的八件鬼燼枝,不僅損人靈識,且幕後之人現身,将那幾人的仙脈摧折、再奪去修為。這受害的八人,靈識裡還不隻有一次受過鬼燼枝損傷的痕迹。”
“早年以前,他們就被鬼燼枝傷過一次,何其巧合。”
“隻是,”蔚止言不緊不慢的,“如若不是巧合呢?”
“如若這遇害的八名仙者,他們從一開始就被選中了,而其他的鬼燼枝,盡是幕後之人用來迷惑仙界視線的幌子呢?”
此話一出,不啻于平地驚雷。
懷商神情突變:“這……!”
蔚止言:“鬼燼枝是掩人耳目的障眼法,真正要緊的目的,隻在于修為。”
“幕後之人從來隻計劃對那八人下手,之所以散布大量的鬼燼枝,是為了擾亂你我,讓人看不清他真正欲求,讓人誤以為隻要是受過鬼燼枝侵擾的,都是他的獵物。”
醍醐灌頂,懷商猛然醒悟。
蔚止言直言:“其他的不必再看,隻看這八人,他們有何特質,無論如何細微,皆要一一羅列出來。”
“回禀仙尊,方寸司早已查過這些了。”
懷商遲疑着,畢竟這八個遇害的仙者,方寸司早就翻來覆去地查了無數遍:“要說共通之處,此八人隻有唯一一個,就是均為避世獨身。”
“其餘的,他們莫說近些時日,哪怕是近百年來,彼此之間也毫無交集,再無相同了。”
“……近百年。”
蔚止言如是念着,眼眸微動:“那就再往前去。”
“懷商,你說過,舊的那道鬼燼枝痕迹,出現在他們靈識裡的時間各不相同。之中最早的那個,是在四百六十餘年前,可對?”
“回仙尊,正是如此。”
“那就查往前的四百六十餘年。”
“‘毫無交集’,”蔚止言唇齒間尋味這個字眼,道,“那就從仙者平日必會經曆的諸事着手,去看其中是否有重合之處。”
懷商有所頓悟。
仙者必要曆經的事是什麼?
證心問道,劫難往複。
聽從蔚止言所說,懷商傳下令去。
方寸司一應文武仙官霎時忙碌起來。
與那八人過往有關的線索不斷湧現,融彙成一隻隻玉牒,滿滿當當地堆疊起來,結成汪洋之海。
随着時間推移,玉牒海中波瀾起伏,潮起潮生,湧動不止。
良久,海潮終焉。
“找到了!”有仙官高聲道。
薄薄的一片玉牒,屹立海潮中央。
仙官信手一撥,玉牒飛去到堂前。
看清了玉牒上的字迹,懷商“嘩”地站起身,臉色鐵青。
蔚止言閱後,意味深長道:“這般看來,白鹭渚裡面的巡守,可以全部撤去了。”
因為,幕後之人,那個一雙碧瞳的逢魔谷使者。
他們已經……
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