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燼枝被剝出,往濃霧深處竄去,看不見了。
幾個醫仙擺脫了控制,隻是受鬼燼枝損害有段時日,這一會還無法恢複,紛紛昏睡過去。
……怎、怎麼會?!
紀桓今夜第一次失态,震駭不已地看向夜月。
那人一步一步踏空而下,細看,是副昳麗面相,眉眼奪目,唇色鮮活,顔色凜然得近乎濃烈。
——令人過目難忘,恰是驚雷破空,美得近魔近妖,見之危險,卻不免叫人心旌搖曳。
他卻對眼前以外的人和事視若無睹,徑直朝蔚止言而去。
待站定了,勾唇一笑:“多年未見。”
“雲瀾府的……”他歪了歪頭,像不知道怎麼稱呼,“蔚然君?如今我該這麼叫你麼?”
“随你喜歡就是。”
蔚止言一副什麼都可以的樣子,唇角微揚,隐隐笑意看不真切,隻問他:“為何又用上這把弓了?”
“咦,”那人半真半假地困惑道,“你把它帶來,不正是讓我來取嗎?”
“說來我需好好謝你,替我将斷弓修複了原狀,是以給你個謝禮。”
那人撫過銀弓,說的是方才除掉了鬼燼枝的一箭:“你看,可還滿意?”
“雖然滿意,那支箭若換個方向,”刺骨箭風猶在側,蔚止言真誠道,“不是直沖面門的話,就更完美無缺了。”
那人挑眉輕笑,碧瞳現出一絲愉悅神采。
蔚止言望着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忽道:“你是如何來這裡的。”
“……噓。”
那人避而不答,道:“與其同我叙舊,不如先解決眼前事吧。”
“憑你之力,應付得過來麼?”他問。
蔚止言瞧他不打算再出手的架勢,口吻一下子嚴峻起來:“此間事還未了結,難道你就要作壁上觀?”
那人回以微笑:“那麼,就當我與你作個伴,在旁勉勵你一往直前吧。”
“……”
蔚止言還是難以置信。
“當真要狠心至斯?”
那人好整以暇:“神魔殊途,我不落井下石對你出手,還替你拿去鬼燼枝,已是大發善心了。”
……
那兩人相談得有來有往,話不能說投機,卻自有一種旁人無法融入其中的意味。
被遺忘在一邊的紀桓,神思震顫。
紀桓怎樣也想不到他們兩個會認識,往來語氣随心得近乎熟稔,談論的還是由哪個來對付他!
再等待不得,紀桓上前,擋在那人視線中央,搶白道:“你可還記得嗎,當年逢魔谷捉去仙人獄的神仙,最後仙人獄煉成,有一個仙族被你放走了,那就是我啊。”
相談聲音這才打止。
那人才想起有另一号人似的,側目望來。
碧綠眼眸打量過醫仙上下,回憶片刻。
“……我道是誰。”
“你這個神仙,”那人果然還記得他,紀桓欣喜難抑,就聽那人道——
“真是荒誕啊。”
紀桓笑容僵在臉上。
“我一時興起救了個神仙,而後他回到仙界,殺害不少同族。”
“為保全己身,還将錯就錯,用的是逢魔谷的功法,讓人以為是逢魔谷的使者犯下此事,将罪名推至我身。”
那人無甚表情,淡淡道:“你是想同我說這個麼?”
“不、不,不是的!”
“這些都是巧合,是他們誤會!”
紀桓唯恐那人心生嫌隙,急切地撇清:“逢魔谷不複,我擔心你身遇不測,慌亂之中找不到合适的時機澄清,絕非蓄意構陷!”
“當年救命之恩,我至今未能忘懷,”他展開畫卷,在畫中人一雙碧瞳審視下,說出苦守已久的心念,“我隻是……隻是想救你啊!”
“我隻想治好你入魔的病,報答你那次的救命之恩!隻是這樣而已啊!”
“是麼。”
那人露出一個了悟的表情。
“你是想要,治好我入魔的,”他輕聲念出,“‘病’?”
“那就可惜了。”
“因為報恩也好,救人也好,你的方式。”
他看着紀桓,笑了起來。
“——叫我很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