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謝樂宴提醒道,祭出一張符紙将瓦片全數擊落。
燕樓峥趕到謝樂宴身邊,“他是誰,為何會和你有這般相似的容貌?”
謝樂宴簡短講述了他和樓蘭仙之間的恩怨,提到了魔界,提到了晏歸亦。
隻是現在的燕樓峥不知道,他自己也與那些前塵往事有着多麼密不可分的關系。
“如果他也是沖着和我們一樣的目的來的,那他多半沒能如願。”
謝樂宴望着樓蘭仙消失的方向,手指用力地在黑刃匕首上摩挲着。
“他在魔界受到的傷勢并沒有治愈,甚至有變壞的迹象,但是他方才使用的技法卻是之前從未見過的。”謝樂宴自然地接過燕樓峥手上的金瘡藥,處理方才被尖銳的瓦片割到的手臂,“莫家一定對他助力良多,我必須要在他的實力更進一步前将他殺死。”
“不,不是你一個人,是我們,我會幫你。”
謝樂宴胡亂地将傷藥撒在傷口上,還是燕樓峥看不下去了,把他拉到石籠邊上,燕樓峥按着謝樂宴的肩膀讓他坐下。
“我沒事,傷口很小,會愈合得很快的。”
謝樂宴對燕樓峥如臨大敵的态度感到好笑,安慰他自己沒事。
“不行,我可是答應了師傅會把你全須全尾地帶回去的。”
燕樓峥小心地将金瘡藥塗在傷口上,一時間二人無話,隻有周遭亂哄哄的屋頂才能看出來剛才經曆了一場小小的對峙。
“既然這個樓蘭仙沒有找到我們要的東西,就說明它或許是個很難辦的東西。”
燕樓峥蹲在屋檐上,謝樂宴斜靠在石籠的籠柱上,他們一高一矮,恰如當年謝樂宴推開那道後殿的門。
他垂着眸子,目光落在燕樓峥的發梢:“你害怕了?”
燕樓峥搖了搖頭:“不,我們一定能成功。”
燕樓峥的目光順着謝樂宴手指延長出去的方向,看到黃昏落日下從地平面以下的湛藍海水中飛出的金烏。
就在金烏墜地的一瞬間,巨大的金色閃光包裹着整個桑渦小島,他們眼前一白,突然聽見了鶴的鳴叫聲。
那種突破了桎梏的自由歡躍的鳴叫,仿佛在慶祝着某種意義重大的事件。
天地倒轉,地面開始往天空上升起,而白雲和昏黃的天空成為了新的土地,那座遠遠地在村外的小橋浮現在石籠前,像是心灰意冷後用來自盡的白绫。
仙鶴身上的石頭外殼褪去,露出潔白無瑕的羽翼,它擡頭,瞳孔倒映着墜落的紅日,而後,便是一聲無比悠長的長吟。
太陽終于落下,夜幕為這個幽靜的小村莊披上一層朦胧的月影。
隻有那仙鶴,身披着燦然的星光,用長喙将羽毛梳洗得熨帖。
而後它才像是突然發現闖入的不速之客,做出防備的姿态盯着二人,但當它的眼睛觸碰到謝樂宴的面孔時,卻像是被灼燒一般,飛快地轉移了視線。
起風了。
凝滞在一處的空氣流動起來,帶着空氣中微不可查的微弱靈氣,開始在小村莊裡循環往複。
仙鶴低下高傲的頭顱,匍匐在謝樂宴身前。
“我已經在這裡守候了數萬年,隻為等待您的到來。”
鶴的眼神非常柔順,全然看不出曾經桀骜不馴的樣子,它皮肉之下是無數猙獰盤桓的傷疤,那些是它曾經付出的代價。
但它終于等到了約定之人。
一位從未取笑輕看它的神明。
但他的眼神裡隻有對自己的陌生。
神明忘記了與自己的誓約,卻仍然遵照約定來到這裡,遙遠天穹之上的金烏也為他的到來而歡欣鼓舞,一瞬間仙鶴有了落淚的沖動。
但是周身束縛着它的頑石成為阻礙它飛舞的枷鎖,它低頭垂淚,淚水滾落到地上,形成一個淺淺的水窪。
它想再開口,遙遠的橋頭那邊傳來震耳欲聾的震顫,土地崩開,露出地下黑灰色的上古岩層。
仙鶴伸出白而長的脖頸,吐出一顆月白色的珍珠來。
謝樂宴擡手,那珍珠就像是長了眼睛似的飛到他的掌心,觸碰到珍珠的一瞬間,他的眼前閃過一個白發飄飄的身影。
“您尋求的一切,都在那裡……”
仙鶴沒來得及再說什麼,就重新披上了石頭的外衣,變回了那個石籠中擺件一樣的雕塑。
而這個村子,在那一陣巨大的波動後,出現一條寬闊的大路來,一頭連着那座陰恻恻的小橋,另一頭連着仙鶴身上的石籠。
然後夜幕褪去,金烏從世界的盡頭飛來,光華一瞬間鋪滿了整個大地。
突然開始出現了鼎沸的人聲。
巨大的石籠不見蹤迹,在二人面前出現的竟是一個繁華的城鎮。
“诶呀,好俊俏的青年,你們也是剛來村裡的?”
從他們背後出現了一個打扮得妖娆誇張的女子,她的唇紅豔得像夏日的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