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炆看清了面前的年輕雄蟲,他毫無疑問地英俊,即便頂着深深的黑眼圈,滿臉疲憊。
一頭濃密金發亂蓬蓬支棱着,異色雙瞳半眯半睜,仿佛藍星寵物電影裡的波斯貓。
盧希安打完哈欠,才震驚地注意到炆叔聚焦起來的目光,他胡亂用手扒着頭頂的亂發:“炆叔,我還沒洗臉,你等會兒再看!”
萊炆忍不住笑了,毫不吝啬誇獎:“小安,你是我見過最英俊的雄蟲!”
盧希安頂着被抓得更亂的一頭金毛,笑了:“真的嗎?嘿嘿,其實我還能更英俊!”
萊炆坐在淺綠色的治療液中,攏起雙腿遮掩身體:“那麼,好看的盧家主閣下,能否勞煩你幫我拿件袍子呢?”
盧希安行了個禮:“遵命,上将!”
他拉開治療室大門,險些被一柄大刀砍中。
幸虧萊炆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了回來,激光槍搭過盧希安的肩膀,指上了闖進來雌蟲的腦門。
“離開!”
那雌蟲上半張臉罩着面具,嘴角似笑非笑:“盧家主,還能讓雌蟲起得來床、拿得起槍,看來能力不太行啊!”
萊炆沒有穿衣服,隻能站在盧希安背後遮擋身體,手中的激光槍卻是穩如泰山:“離開,我不會再說第三遍!”
帶面罩的雌蟲舉起雙手,退後兩步:“我沒有惡意,不過帶句話!”
他退到外間客廳裡,字迹清晰地大聲宣布:“盧家主,玩膩了就送回拍賣場,有位閣下願意五折回收!”
他展開翅膀從窗口破洞飛了出去。
盧希安沖至窗口大吼:“告訴那個狗屁閣下,我願意五折買他狗頭!”
“小安!”萊炆披了件白色長袍,提着槍站在他背後,輕聲低歎,“你不應該趟這趟渾水。”
重逢至今,他是第二次說這句話了。
盧希安回頭,金色的眉頭微微皺起。
萊炆察覺到年輕雄蟲的不愉快,瞬間給出了情緒上的肯定:“當然,你這樣做,我心中很是感激。”
盧希安立即被順毛了:“我不後悔!”
萊炆笑了,這孩子,和小時候一般好哄。
他溫柔地換了話題:“你去睡一會兒吧,我來守着。”
盧希安點頭,像兒時一般拉住炆叔的手:“炆叔也來吧,您的身體還沒恢複呢。”
萊炆有些笑不出來了,面前雖還是小安,但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年幼軟糯的蟲崽。
他身形修長,金色的濃密眼睫,霧蒙蒙地遮蓋着一雙異色眼瞳,眯起眼時,有一種讓蟲溺斃其中的深情。
萊炆移開眼神。
他與前雄主感情淡漠,除了新婚那一年,他已經有二十餘年沒有接受過雄蟲的精神力撫慰,整副軀殼都在僵化的邊緣掙紮。
而面前這隻,顯而易見是精神力等級不低的雄蟲。
心下雖有些别扭,但作為雌蟲的本能,還是使得萊炆順服地被雄蟲拉進了卧室。
幸而一進屋盧希安就松開了手,長腿一擡,整個仰躺在柔軟的大床上。
萊炆在床腳坐下,自幼接受的教育讓他無法從容與雄蟲躺在一起,隻能拘束地坐在一角。
盧希安折騰了一夜,早已昏昏欲睡,忽然想起一事,跳起身來抓住萊炆:“炆叔,你翅膀上的彈砂全部取出來了嗎?”
萊炆自清醒起就已感到翅囊中的異樣癢痛,治療液可以愈合傷口,卻不能幫忙清除裡面的散碎彈砂。
強力□□向來以密度高、擊中目标範圍廣著稱,他雖躲得及時,仍有許多彈砂射入未來得及蟲化的柔軟翅翼中。
看他遲疑,盧希安立時清醒了:“把翅膀放出來,讓我看看!”
在蟲族社會,雌蟲的翅翼是敏感部位,除了戰鬥形态,輕易不會示之于雄蟲眼前。
萊炆微笑:“你睡吧,我自己出去清理就行。”
盧希安起身去找藥箱:“那怎麼行?太不方便了!”
他拿出磁吸鑷子,不容置疑地吩咐:“打開翅膀,躺下!”
萊炆·洛維爾有一瞬間的僵硬,盧希安是他法律意義上的雄主,雄主的任何一條指令都是不能違背的。
他揭開衣袍,伏在床沿上露出上半身。
繁複精緻的蟲紋下,一對精巧的翅囊微微振動,潔白羽翼霎時展開,修長的脖頸低垂。
太美了,仿佛藍星最美麗的白天鵝。
盧希安深吸一口氣,在他背後跪下身子,手指輕撫翅翼傷處,盡量放松語氣,說一些正事:“咱們不能被動防禦,須得設法主動出擊。”
萊炆身子微微戰栗,輕咳一聲:“你說的對!”
一旦有正事可談,他的身體就鎮定了許多:“你既然回來了,可有去拜見皇帝陛下?”
盧希安手下鑷子一點點吸過白羽下的絨毛,依稀可見下方泛着粉意的細嫩肌膚:“他隻是元老院的吉祥物,空有名頭,見了也沒什麼用。”
“名不正則言不順,”萊炆耐心地勸導,盡量忽略翅翼上的觸感,“你現在最大的優勢就是七大世家家主名号,先大張旗鼓地去拜見蟲帝,在名義上占據優勢,雖防不了暗箭,至少可以讓他們下手多些顧忌。”
盧希安終于吸出一塊碎彈砂,手腳麻利地為瘡處止血上藥:“我在炎星還有些名頭,可以在網上發些信息,打造蟲設,提升知名度。”
他放下鑷子,輕輕安撫指下因疼痛而顫抖的皮肉:“炆叔,你不介意在星網上露臉吧?”
萊炆嗓音微顫:“不介意。”
盧希安輕聲提醒:“星網是面對整個蟲族的,也許會有些低級下流的家夥對你說些不中聽的話。”
萊炆回頭,額上因疼痛而凝着汗珠,笑容卻是舒展的:“在被抓住的那一刻,我就做好了最糟糕的準備,你盡管放手去做吧,現在的處境已是難以想象的好了。”
這倒是真的,在描寫前世的那本神秘書冊中,萊炆·洛維爾無論遭受怎樣的殘酷對待,靈台始終清明,心性從未動搖,他确實做好了應對一切的準備。
盧希安伸手摟住萊炆的腰,面頰貼在他柔軟的翅羽上:“炆叔,無論是何處境,這一次都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