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公子這招英雄救美,倒是比州江樓的新招數更精彩。”
一道纏着蜜糖的嗓音,自人群中柔柔呼出。
聚仙樓掌櫃蘇晴枝,手搖一柄團扇,赤金細镯随着搖扇的動作輕響,眉間一顆蝶形花钿随着步伐若隐若現。
柳嘉之暗忖,古代人真的很喜歡冬天搖扇子。
“不過街頭鬥毆失了益州商會的體面,不如……”
她尾音婉轉,指尖劃過鐘審顫抖的脊背。
“各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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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井承松開攬着柳嘉之的手,慢條斯理地收起折扇:
“蘇掌櫃這出渾水摸魚,倒是符合聚仙樓一向的做派。指使手下鬧事,潑髒水污蔑,貴樓的手段,當真讓人大開眼界。”
蘇晴枝垂眸輕笑,眼尾的金粉在陽光下流轉。
“晏公子說笑了。不過是聽聞州江樓的好戲鬧得滿城風雨,我這同在益州做生意的,自然要來取取經。”
她款步上前,石榴裙掃過之處,空氣裡漫開一縷若有若無的脂粉香,帶着令人眩暈的甜膩。
“這是哪家如花似玉的小娘子?之前竟從未見過。”
蘇晴枝伸手,赤金纏枝镯輕響着探出,指尖懸在柳嘉之的眉眼之間。
似要觸碰又收回,仿佛在面對一隻愛寵。
晏井承猛地攬過柳嘉之,折扇“唰”地展開,擋住兩人之間的暧昧距離。
“蘇掌櫃的手可莫要伸得太長。”
蘇晴枝後退半步,廣袖翩跹如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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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公子護得這般嚴實,倒叫人好奇,這柳姑娘究竟給晏公子灌了什麼迷魂湯,竟讓向來鐵面的益州商界翹楚,當衆做起護花使者來。”
“晏公子這般深情,若傳出去,不知要碎了多少貴女的芳心。”
她似笑非笑地盯着柳嘉之。
“不過做生意可不是過家家,晏公子如此輕易便被來曆不明的女子迷住,竟不知來日能否守住州江樓的家業?”
“柳姑娘的來曆,輪不到旁人置喙。倒是蘇掌櫃,若再敢用這般腌臜話辱她——”
話音未落,柳嘉之在他懷中忽然伸手按住晏井承握着折扇的手腕,借力探出半個身位直面蘇晴枝。
她目光清亮,唇角卻勾起一抹帶着職場老手般的鋒芒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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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掌櫃說我來曆不明?可我房中有一疊賬冊,倒是清清楚楚記着聚仙樓半年内,一些神秘的交易。”
“若蘇掌櫃想聽,我不介意明日當衆念一念,讓大家夥也觀摩一下那些隐秘的生意。”
蘇晴枝臉上的笑意瞬間凝固,柳嘉之不退反進,上前半步壓低聲音:
“我的來曆晏公子清楚就好,比起我成謎的來曆,百姓應該更好奇蘇掌櫃的故事吧。”
“柳姑娘空口白牙就妄想構陷聚仙樓?”
蘇晴枝眼尾金粉随着假笑微微顫動。
柳嘉之聞言,唇角勾起一抹人畜無害的笑:“蘇掌櫃這話可就見外了,大家都是生意人,自然懂得留一線的道理。”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圍觀人群,又轉回蘇晴枝臉上。
“撕破臉對誰都沒好處,方才蘇掌櫃不也說了麼,各退一步。”
“我手中的東西不拿出來,蘇掌櫃也莫要再為難州江樓。這買賣,劃算得很。”
蘇晴枝死死盯着她,忽然嬌笑出聲:“柳姑娘好手段,拿着莫須有的賬冊,竟想讓人低頭?”
“究竟是莫須有,還是蘇掌櫃不敢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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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嘉之微笑睥睨着側身,避開了晏井承的護持,對着圍觀百姓展臂行禮:
“今日不過是場誤會,聚仙樓與州江樓同為益州招牌,自當和和氣氣,攜手共進。州江樓新制了蜜漬金桔,稍後便分與各位嘗嘗鮮——”
她不疾不徐地轉向蘇晴枝,眼尾微挑。
“聚仙樓的杏仁酪向來是一絕,蘇掌櫃不會舍不得讓大家沾沾福氣吧?”
蘇晴枝咬碎銀牙,卻見百姓們已開始竊竊私語“州江樓大氣”,隻得捏着袖子輕笑。
“柳姑娘既開口了,聚仙樓自當奉陪。”
柳嘉之拍手笑道:“好!不愧是益州老字号,蘇掌櫃這份爽快,定能讓聚仙樓生意更上一層樓!”
她朝暗處使個眼色,州江樓的夥計立刻擡出早就備好的木匣,掀開時蜜漬金桔的甜香混着桂花蜜氣息四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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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街坊莫急!”
柳嘉之取了一方油紙包,塞到離得最近的阿婆手中。
“今日沾了聚仙樓的光,兩樓各備了三百份點心,先到先得!”
她眼角餘光瞥見蘇晴枝陰晴不明的臉色,笑得愈發燦爛。
“蘇掌櫃,勞煩貴樓的杏仁酪也早些擡出來?可别讓大夥等急了。”
圍觀人群,早已被香氣勾得蠢蠢欲動。
不知誰喊了聲“聚仙樓的人磨蹭啥”,頓時引來一片哄笑。
蘇晴枝不得不維持着笑容,沖身後咬牙下令:
“還愣着做什麼?去搬二十壇杏仁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