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齊了,我們讓柳東家給大家夥說兩句。”
耿陵最後從後廚走出來,将手中剛出鍋的糖油餅端上桌後說道。
糖油餅的香氣混着熱氣漫過來,柳嘉之斟了一杯溫酒,極其鄭重地站了起來:
“這杯酒,我柳嘉之敬有緣相逢,幸得與大家相識同飲歸心宴。”
一飲而盡,她又斟滿一杯舉起:
“這杯酒,敬諸位肝膽,感恩大家對我和東家的信任。”
再次仰頭,溫酒入喉,有些辣,和她此刻的鼻腔有些共鳴。
“這杯酒,敬未完之路,我無親無故來到這,原以為是無根蓬草……”
柳嘉之執起酒盞的手微頓,喻赤已長臂橫過,掌心虛掩杯沿。
“你身子骨不好,這才剛醒。”喻赤指節沿着杯沿緩緩下壓,沉聲道,“這盞,容我代飲。”
耿陵随即也捧起酒碗,朝着主位敬道:“代飲成!也算我一個!敬東家繼續帶着咱們闖世面過難關!”
其他人也紛紛持酒回敬,推杯換盞間,柳嘉之望着周掌櫃正戴着老花鏡替阿福夾了一筷子豆腐,聽蓮和齊昕昕笑鬧着搶同一個糖油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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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嘗嘗這個,我的拿手好菜。”單興為隔着兩個位置遞來一塊醉雞,雞皮在筷尖晃了晃,“沒放太多花椒,不刺激你的胃。”
雞肉入口的瞬間,一股醇香在舌尖漫開,滑入舌根處嘗到一絲極淡的甜。
耳邊忽然想起了晏井承的聲音,他走前叮囑她要好好吃飯。
這是她來這裡那麼久,第一頓沒有他在的——家宴。她竟對這個地方,生出了不止一次家的感覺。
柳嘉之忍不住又想倒酒,腕間忽然傳來灼人的力道。喻赤坐在她身旁,掌心覆住了她的手背。
柳嘉之扭頭看着他,紅透的眼尾讓他毫無防備:
“讓我醉,我想聽他的聲音。”
喻赤怔住,收回了手,任由她斟滿酒盞。青瓷酒盞被她斟得極滿,滿到漫出邊緣,在桌面洇成淺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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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影頻傾,羊羔酒流轉間竟無停時。喻赤見人又将酒盞舉至唇邊,一杯接一杯沒入她唇間,喉結動了動卻未發一言。
柳嘉之手持空酒盞晃了晃,眼底的光早已渙散,喻赤剛要奪下她手裡的酒盞,就見她忽然把臉埋進臂彎,不再動彈。
“早說不讓你喝。”
喻赤聲音帶着隐忍的無奈,想也沒想就按住她的手腕内側探脈,卻被她抓住手腕。
喻赤着魔一般,伸出另一隻手,想替她拂開落在眼前的碎發,卻在即将觸達時,被一清冷笑聲打斷。
坐在柳嘉之另一旁的賈蒲,望着伏在桌上的她,目光斜斜掃向繃緊下颌的喻赤:
“這便是喻公子所謂的跟人搶東西沒輸過?”
喻赤開口欲辯,腕間被她攥着的力道雖輕,卻讓他半邊身子發僵。
“柳嘉之她……不是東西。”
喻赤耳尖燒得通紅,指間蜷了蜷卻沒抽回手腕。
“有意思。”賈蒲忽然低笑,“倒是何種語義都能解釋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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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畢,衆人次第散了,聽蓮吹滅了州江樓最後一支燭火。
琉璃燈影打在喻赤的袖間,他接過聽蓮遞過來的披風,給懷中沉睡的人兒嚴嚴實實捂住,轉身上了門外的馬車。
“勞煩喻公子送我們回府了。”
聽蓮坐在一旁擔憂地伸出手,探了探柳嘉之紅透了的額頭。
“她無大礙,就是酒量不行。以後盯住她,少讓她喝酒。”
喻赤懷中抱着她,有些不自在,一動不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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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置好一切,喻赤沒有出晏府,而是駕輕就熟去了松風閣——晏井承處理公務的廂房。
柳嘉之說的沒錯,拿到令牌後,他便知曉師兄的用意了。暗閣閣主令,可以完全代理他的事務。于是他昨夜連夜便寫了飛鴿傳書,請示京中。
“有回信嗎今日。”
他摸黑進了門,活動了一下剛才因為抱人太久酸澀的手腕。
“您請看。”
暗處果然走出一黑衣人,單膝跪地,雙手呈上一條密箋。
他走到窗邊借着月光,看清何字後眉頭不自覺皺起。
【時機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