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南快步走過去,蹲下後伸手把銀河的後領微微往下拉,鮮血又溢出來一股,散發出某種幹淨而清澈的甜味。
他撇開那麼一點無措感,扶住人胳膊,低頭關切問:“還能走嗎?”
正常人的力度肯定拉不動X型特等,但易南感覺手下的肌膚柔軟又無力,他看着那黑色頭發緩緩垂落下去,預兆着主人的生命力正在如野草般枯死。
銀河半身浴血,面頰卻幹淨如雪瓷,她透明的眼瞳無聲地發散,任由易南半跪下來扶住自己,過了半秒,她用一種隐忍而低啞的聲音開口:“隻是機體受損,中樞沒損壞,我暫時不能動了,但還是可以影響上面的守衛隊,你趁機離開吧。”
“那怎麼行?”易南想都沒想直接說,之後他環顧四周,輕輕咬牙後蹲在她前面,“來,我背你。”
銀河用那毫無色彩的眼神看着他:“......同類,你不用——”
“别說了,”易南把她冰涼的胳膊繞過自己脖頸,目光向前,有幾絲堅定的意味,“我們可以一起離開這裡。”
上面的直升機如秃鹫懸停在江面之上,艙内,數十雙眼睛警惕地俯視着橋面,剛剛銀河造成的影響讓他們現在的儀表盤還在嗡嗡作響,所有的操縱指令都失了效,而現在即使握着槍,他們如驚弓之鳥般不敢妄動。
易南把銀河背起來的時候,路淮剛緩步走來并停下。
頓時,他輕輕眯起眼睛,深深的目光停在銀河垂在易南胸前的胳膊上,周身原本安定的氛圍變得風雨欲來、一片混沌。
銀河内嵌的生物監測儀發出無聲警報,她輕輕蹙眉,在易南頸窩處擡頭,看到了遠處逆光而站的修長身影。
“這是銀河,”易南看上去單薄清瘦,正常男生的氣力還是有的,他沒察覺空氣的僵硬,穩當地背着人走了過去,一遍回頭确定小女孩也仰着頭跟了過來,一邊跟路淮解釋說,“之前在中島監察局門口和我們遇到過的,她剛剛為了救我受了傷。”
他也微微仰着頭,在這種光線不清晰的地方,他的眼睛、鼻梁和嘴唇看起來依然清澈明淨,連褐色的瞳孔都帶點黑夜的沉靜。
路淮忽然伸手,用手扣住他的後頸,把他微微往自己這邊一壓,把他背上的女人當空氣般說:“你是說那個想要讓你開槍殺了我的女人?”
這是沒有預料到的發展,易南微微睜大眼睛,手指的熱度從後頸傳來,半響,他認真地回:“......她不是壞人,有很多人還等着她回去。”
大橋被一炮轟成了兩截,他們站在廢棄車明顯較多的一邊,而在另一邊,躲在車後還沒趁亂離開的仿生人,無一不是以焦急又憤怒的目光望向這邊,可想而知,要不是顧忌天上随時可能射過來的子彈,他們早就跨越斷橋把銀河接走了。
【支線任務“解放革命”開啟,目前支線完成度0%】
第二個支線任務,估計跟仿生人有關,易南抿了抿唇,覺得現在有外人在場,不是跟大少爺讨論的最好時機。
路淮唇角微勾,冷哼一聲後,他松開手,轉而移向銀河的腰間,利落又精準地抓住了藏在那裡的一把槍,正準備抽出,突然感覺到了一陣阻力,他眼神輕飄飄地落下去——一隻蒼白的手緊緊地握住了槍管,用了十分的力,手背上卻一點青筋都沒有,關節無瑕。
他淡淡說:“放手。”
銀河的握力極度恐怖,路淮的估計也不遑多讓,兩人暗處交鋒的力彙到了那把合金槍上,在空氣中隐約有細小的喀嚓聲,仿佛有什麼東西瀕臨破碎。
易南直覺他心情不太好,于是主動去他握在槍柄處的手:“路淮。”
穿上執法官的黑色風衣,他一向冰涼的手有了溫度,掌心貼上了那因繃緊而堅硬的骨節,竟然是有點冷的,可能是路淮把衣服給了他的原因。
刹那間易南心裡各種各樣複雜的情緒閃過,輕聲說:“沒關系的。”
在被他碰到的那一刻,路淮眉心輕輕一跳,宛若冰層消融,再開口時那種洶洶氣勢已經去了一半,隻是平靜說:“我已經退讓了,除此之外,不能再容忍任何一絲危險可能。”
三人正僵持,一道踩到石礫的細微聲音響起,剛剛的槍林彈雨讓薩奇沾上硝/煙味,那縷偏長的金發旁,蘊藏着複雜底色的眼睛正盯着易南背上的女人,準确地說,是盯着她被血浸滿的後背:“......銀河。”
那隻手瞬間洩力,路淮冷冷地拿住槍,他迅速卸開彈夾,掃了一眼裡面的子彈餘量,裝回去後他把黑/槍咔嚓一聲上了膛,望過去:“他又是誰?”
易南擡頭看向空中的三架直升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發現直升機上的氣氛頓時緊繃起來——可能誰也沒想到自家的大老闆會單槍匹馬再闖仿生人陣營吧。
“黑圖靈公司CEO,薩奇,”他下意識地往大少爺那邊靠了靠,語氣不太确定,“他可能是來抓我們的,天上那些是他們公司的雇傭軍。”
“黑圖靈?”路淮扣住了扳機,“CEO親自出來抓人,這事情沒那麼簡單吧。”
幾米開外,薩奇毫無顧忌地走近幾步,夜風迷亂,他的神情很安定,口吻也十分鎮靜,不知道是在對誰說:“循環液要是流盡,芯片得不到電能,有5%的概率會發生故障。”
“銀河,”他肯定說,“你現在需要我。”
被易南背着的女人看起來異常單薄,她裡面的那件黑色襯衫領口豎起,和那截雪白柔軟的脖頸一樣筆挺,銀河扭頭避開他的目光,微垂下來的手指輕輕一動,她的嗓音依然毫無情緒:“同類,不能在這裡耽誤太久,我把撤離路線告訴你。”
聽完她的話,小女孩抱緊易南的小腿,蹭到屬于執法官的那件風衣時,她臉上茫然的神色一閃而過。
薩奇不甘心地還要靠近,突然感覺自己胳膊被猛然扳了過,腳腕處也被人極富有格鬥技巧地一絆,霎時他眼底空白,就在整個身體因為失去平衡而仰倒時,一道兇猛的力道又牢牢地拽住了他後領,把他往前一推!
“砰”的一聲,路淮僅用一隻手就制住了薩奇,還在半秒之内把人狠狠地壓在了一旁的車引擎蓋上。
因這聲響,易南蓦然從銀河掌心處的路線圖中擡頭,正好看到這不由分說、強硬過頭的一幕,偏偏路淮手上還拿着槍,身影融入夜色,光影勾勒出他後背隐約的肌肉線條,那瞬間他不像個拔群出類的富二代精英,倒像身經百戰、利落幹脆的軍官。
執法官這個身份宛如為路淮量身定制。
易南默默想,這年頭對企業接班人的要求真的高到了一定地步,白天日理萬機就算了,晚上竟然還要抽空鍛煉身體學習格鬥,還讓不讓普通人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