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良月理以為自己會失眠一整晚。
在她的預想中,她應該會像所有故事裡那些被辜負的女主角一樣,用被子蒙住頭,無聲地、屈辱地,流一夜的淚。她會反複咀嚼那句冰冷的“玩具就該有玩具的樣子”,直到心髒麻木,直到天光乍亮。
然而,事實卻詭異地超出了她的預料。
在那場堪稱毀滅性的對話之後,她回到宿舍,沒有哭,也沒有鬧,甚至連一絲憤怒的情緒都沒有。她隻是覺得很累,一種從靈魂深處泛上來的、極緻的疲憊。
然後,她倒在床上,沉沉地睡了過去。
一夜無夢。
那是一種深不見底的、沒有任何光亮的睡眠。既沒有充滿陽光和青草的退休生活,也沒有那個總是會肆無忌憚闖入她夢境的白毛混蛋。
她的世界,仿佛被那句刻薄的話,強行清空了所有緩存。
所有關于“五條悟”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讓她心煩意亂又忍不住悸動的數據,都被清理得一幹二淨。
隻剩下了一片……空曠的、死寂的白。
第二天早上,她被窗外傳來的鳥鳴聲喚醒。
陽光透過障子門,在榻榻-米上投下柔和的光斑。
一切都和往常一樣,仿佛昨天傍晚那場将她從雲端打入地獄的對話,隻是一場荒誕的噩夢。
但月理知道,不是。
她平靜地起床,洗漱,換上那身她已經開始有些厭倦的黑色高專制服。
在鏡子前,她看到了自己的臉。
臉色有些蒼白,但眼神卻異常的平靜,平靜到近乎冷漠。那雙總是帶着一絲慵懶的黑色眼眸裡,再也看不到任何波瀾。
所有名為“期待”和“悸動”的光,都在昨晚,被那個男人親手熄滅了。
也好。
她想。
不切實際的幻想,本就該早點破滅。
她從行李箱的最底層,翻出了一本空白的、嶄新的筆記本。這是她當初為了“體驗普通高中生生活”而買的,卻一直沒用上。
她坐在書桌前,擰開一杆黑色的水筆,在筆記本光滑的第一頁上,鄭重地、一筆一劃地,寫下了五個字:
【高專叛逃計劃】
筆尖劃過紙張,發出沙沙的聲響。每一個字,都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決絕。
是的,叛逃。
她受夠了。
她來到這個世界,不是為了重蹈覆轍,不是為了再次卷入這些紛繁複雜的漩渦,更不是為了成為誰的“玩具”,任人擺布,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她最初的、也是唯一的目标,就是找個誰也打擾不到的地方,安安穩穩地過完這一生。
五條悟的出現,是個意外。
被卷入咒術界,是個意外。
那一點點不受控制的心動,更是這個意外中,最緻命的錯誤。
現在,是時候撥亂反正了。
這個世界很大,總有他五條悟的“六眼”也看不到的偏遠角落。
她要去一個沒有人認識“奈良月理”,也沒有人知道什麼是“查克拉”的地方,重新開始。
這一次,誰也别想再打擾她。
從那天起,高專一年級的所有人都敏銳地察覺到了奈良月理的變化。
她像是換了一個人。
不,更準确地說,她像是變回了最初的那個她——那個剛入學時,對所有人都抱持着警惕和疏離的、孤僻的“幽靈同學”。
但又有些不一樣。
以前的她,雖然疏離,但眼神裡還帶着一絲屬于少女的、鮮活的懶散和不耐煩。
而現在的她,則像一口枯井,古井無波,深不見底。
她再次開啟了她的“終極退避模式”。
但這一次,不再是為了躲避麻煩,而是純粹的、發自内心的、生理性的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