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為什麼,一直留到了現在?
是因為習慣了這裡的生活嗎?
是因為……舍不得虎杖和釘崎那份單純的善意嗎?
還是因為……
她的腦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現出了一幕又一幕的畫面。
是他不由分說塞到她手裡的那把粉色蕾絲傘。
是他當着所有人的面,問她“想加什麼料”時,那專注的眼神。
是他将她護在身後,對别人說“她是我學生”時,那可靠的背影。
是他在深夜裡,卸下所有防備,露出的那疲憊又脆弱的側臉。
是他隔着電話,用那把沙啞的聲音,對她說出的那個,溫柔的“嗯”。
原來,不知不覺中。
這個麻煩的、惡劣的、反複無常的男人。
已經在她這片荒蕪的心裡,占據了這麼多的位置。
他已經成為了,她留在這裡的、最無法忽視的、最重要的那個“理由”。
看到月理沉默的樣子,五條悟似乎明白了什麼。
他的眼神,一點點地,變得柔軟起來。
他沒有再逼問她。
而是,給了她一個,屬于他的答案。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他突然說。
月理有些錯愕地看着他。
隻聽見他用那把獨特的、帶着磁性的聲音,緩緩地,講述了起來。
“以前,有一個很強、但也因此很無聊的男人。他站在世界之巅,所有人在他看來,都差不多,不是弱小的蝼蟻,就是麻煩的蒼蠅。他覺得這個世界,就像一個早就通關了的、枯燥的遊戲。”
“直到有一天,他發現了一個bug。”
“一個不屬于這個遊戲程序的、有趣的、不按常理出牌的bug。”
“他一開始,隻是覺得好奇,覺得好玩。他想去研究這個bug,想看看她到底能給自己帶來多少驚喜。他捉弄她,試探她,把她當成一個……獨一無二的、隻屬于他的‘玩具’。”
他說出“玩具”兩個字的時候,眼神裡充滿了懊悔。
“但是,他慢慢地發現,事情開始不對勁了。”
“他會因為這個bug生氣而感到煩躁,會因為她難過而感到心疼。他會下意識地想把所有最好的東西都給她,會忍不住想把她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不讓任何人欺負她。”
“他發現,這個bug,不知不覺中,已經不再是bug了。”
“她變成了……他那個黑白遊戲世界裡,唯一的色彩。”
故事,講完了。
五條悟看着月理那雙因為震驚而微微睜大的眼睛,嘴角的弧度,不自覺地,變得溫柔。
他沒有直接回答她“你到底把我當什麼”這個問題。
卻用一個故事,給了她最完美的答案。
月理的心,在這一刻,被徹底地、溫柔地,擊中了。
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怨恨,都在這個故事裡,煙消雲散。
她看着他,眼眶,不受控制地,一點點地,紅了。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
然後,她也看着他,問出了那個,她最終極的、也是最想知道答案的問題。
“……那個女孩,和那個男人,”她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小小的顫抖,“你覺得,他們能成為……‘朋友’嗎?”
她用了“朋友”這個詞。
這是一個安全的、試探性的、給了彼此足夠退路的詞。
她想知道,在他心裡,他們之間,是否已經跨過了那道“主人與玩具”的、不平等的鴻溝。
是否能站在一個……平等的位置上,重新開始。
五-條悟看着她,看着她那雙泛着紅、卻依舊倔強地不肯認輸的眼睛。
他突然,笑了。
是那種發自内心的、如釋重負的、溫柔到了極點的笑。
他伸出手,越過了那道門檻的界線。
這一次,他沒有去揉她的頭發。
而是用溫暖的、幹燥的掌心,輕輕地,捧住了她的臉頰。
然後,他用指腹,溫柔地,拭去了她眼角那滴不聽話的、悄悄滑落的淚珠。
他收起了所有玩笑和輕佻,用一種前所未有的、認真而鄭重的語氣,回答了她的問題。
“我們,”
他說。
“已經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