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紅葉飄飄。
燥熱盛暑到了尾聲,秋天靜悄悄地來。
台上夫子講得會神,下面學生們都聽得認真。
你卻盯着書發呆。
腦海裡不斷回想昨夜的情景。
就寝的時候,窗邊出現一封信。
隻有一句話,驚得你幾乎一夜未眠。
——孫策将于十五日後抵達。
這麼快?!
你還什麼都沒做,你還什麼都沒......
你呆愣地坐在窗邊,吹了一夜寒涼的冷風。
鼻子好癢,噴嚏打得震天響。
講課聲戛然而止。
你立即起身。
“夫子對不起!學生知錯了!我回去就把書抄十遍!”
有人問為什麼要自請領罰。
笑話,要是讓夫子來,二十遍起步。
先下手為強。
夫子自然看清了你的伎倆,這次居然沒跟你計較,随意揮揮手讓你坐下。
鼻子好癢,剛坐下想揉揉鼻子,你突然想起胸口處貼着的手絹。
一個月前也得了一次感冒,旁邊遞過來一張手絹。
“用這個,擦着不會疼。”
你拿過那張柔軟細膩的布料,細細觀察着,樂了。
“上面繡了你的字耶,誰給你做的?”
陸遜當時把書翻到下一頁,溫聲地回應。
“家母擅繡藝,經常給孩子們做繡品。”
你把手絹翻過來翻過去地看。
伯言二字娟秀,又不失大方。
你舍不得拿這樣的東西擦鼻涕。
認認真真疊好,疊得方方正正的,你原想過幾日還回去,他這時卻被夫子叫去内室,東西還沒送回去就走了。
你想着今天就去告訴他。
“伯......”
他沒理你,還是聽見了沒回應。
......
他這幾天有點冷淡。
夫子也沒像以前那樣喜歡點你。
雖然其他人都對你如往常一樣。
但你就是覺得不對。
你回想着最近是不是做了什麼壞事,沒有打擾陸遜讀書,也沒有忍不住脾氣頂撞夫子,哪哪都很乖,為什麼他們都不理你了。
你糾結地站在書房門口,等着裡面的人出來。
裡面的人出來了,卻是一臉嚴肅,仔細看,眼裡還蘊着怒火。
你試着拉他衣袖,他手一甩,你抓了個空。
......
你問他:“你怎麼了,為什麼不理我了?”
他沒有看你,渾身上下散發着強烈的抗拒。
你心裡的忐忑變得具象化,猶如一塊巨石壓得你喘不上氣。
你問他:“我是不是哪裡做錯了?我最近都很聽話,沒有幹壞事,有好好讀書,沒有和别人吵架,也沒有去花樓逛......你為什麼不理我?”
他靜靜地聽你說完,表情沒有一絲變化,肅直的眸子倒映着你的身影,你不知為何心裡竟有些發虛。
他開了口,說了今天對你說的第一句話。
你卻覺得如墜冰窖。
“我從來沒有問過你,你從哪裡來,你為誰辦事,你的目的是什麼?“
“你說什麼......我弘農來的,目的......沒有目的......”
面對虛僞的人,說謊就像呼吸一樣簡單,因為對方足夠無恥,可是一旦真誠,往日脫口而出的東西燙得嘴唇發白,手指不自覺扣着掌心。
你拙劣的演技實在令人發笑,你清楚地看到了他眼裡不加掩飾的厭煩。
“你知道我厭惡别人騙我。”
你發緊的喉嚨痛得厲害,一個勁搖頭,你一定要說些什麼,什麼都好,隻求他别讨厭你。這份友誼來之不易,你不想失去。
“你看到了什麼,我可以解釋......”
陸遜抿緊唇角,直直盯着你的眼睛,你強迫自己不要躲閃,迎着灼燒的太陽回應過去。
陸遜把一張揉成團的紙扔到了你的腳邊。
十幾歲的少年遠遠不如長大後隐忍,你僵硬地蹲下去撿起來的時候,頭頂是他咬牙切齒的質問。
“我自認待你不差,不曾有哪裡苛刻過你,廬江百姓也未曾對你有所虧欠,你就這麼迫不及待與人勾結,就這麼想攻打這裡,成為你邀功的理由嗎!”
你怔愣地盯着那一行字。
“繼續監守,十七日晚城門接應。”
接應什麼?接應什麼!
你哆嗦地拽着他的袍角,求救似地向他解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誰寫的,我不知道接應誰,你相信我!”
陸遜眼裡厚重的失望傷得你體無完膚。
你急得要哭了,被張遼冷待,楊修嘲諷,呂布劍指都沒有想過哭,這一次隻是輕飄飄的失望,你就瞬間潰不成軍。
你強迫自己冷靜,顫抖地呼出一口氣,你試着抓住他的手,怕他下一刻甩開你,你抓得很緊,你一字一句對他說:
“我以命起誓,我沒有背叛你,我沒有危害廬江。”
我隻想來看看你。
我隻想你以後不要孤孤單單,不要深夜在廊下,在孤墳一個人哭。
可我太弱了,我沒有能力,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