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去江東……”
他沒能控制好情緒,又兇了她。
為什麼又要走?為什麼越走越遠?為什麼不回家?因為他嗎?因為他對她不好嗎?
還是用了拙劣的,已經被認定為無用的招數壓制她,威脅她,可誰都能聽出來他根本不會這麼做,他舍不得。
她知道他舍不得嗎?
他巴不得庫房裡所有的錢都給她,買一身好衣裳,吃一頓飽飯,不要挨凍受餓,不要車馬辛勞,過得好一點,就算他不在也要過得好一點。
楊修突然愣住,随即自嘲地笑了笑。
他在她才過得不好。
他已經沒有當初那副耀武揚威的底氣了。
她什麼時候回來?
娘又添了新裝。
第十九個月 未歸
“啧,别說,這女裝還真适合你。”
廣陵王左右看看新換上的江南衣裳,得到了樓裡一緻誇贊。
楊修在她出門前攔下她:“等等,我有事拜托你。”
廣陵王讓阿蟬先去碼頭,靜靜等他說完。
楊修已經褪去了往日那副張狂的模樣,此刻微微垂着腦袋,一雙酷似貓貓的眼睛竟帶了些懇求地望向她:“你就說,我……我娘,還有很多人都很想她。”
廣陵王等了一會兒,等到落葉有一片飄到了她肩上,她才開口問:“沒了?”
楊修搖搖頭:“沒了。”
廣陵王挑眉:“稀奇,還以為你們都……算了,本王知道了。”
随即要走,楊修目送她的背影,在霞光映照下,竟然與昔日那道離去的身影漸漸重合,他微微睜大了眼睛,腳步逐漸擡起,伸手想要抓住她。
可是一場空。
什麼都沒有。
他突然覺得很冷,下意識往旁邊一看。
可是沒有誰再在耳邊說:“少爺,我來給您送衣服,快穿呀,别着涼啦。”
第二十二個月 未歸
“她說她不回。”
“嗯。”
廣陵王詫異地看他一眼,“怎麼就這反應,你不着急?”
楊修懶洋洋地躺在榻上,吹着窗外傳來的微風,額發飄散,聲音憊懶。
“為什麼要着急,氣消了自然就回來了。”
廣陵王問:“生誰的氣?”
楊修嗤笑一聲:“你說呢?”
“這個月的錢都彙過去了,她吃的好嗎,穿的呢?有沒有被苛刻?”
“一切都好,孫家把她照顧得很周到。”
楊修點點頭,還是本性難移地鄙視了一下:“就那群山野莽夫,能周到到哪兒去。”
“你這個月彙的錢可不少,怕是掏了私房錢吧,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一個女孩子腰财萬貫。”
楊修翻了個身:“這點小錢算什麼,小門小戶的鄉下親王,沒見識。”
廣陵王不再自讨沒趣,接着低頭看卷宗。
背對着她,楊修落寞地望着樹上泛黃的落葉。
這麼些年,池塘的冰結了又化,樹上的果長了又落,春花開了幾許,冬雪飄零又去。
她還是沒有回來。
娘,是不是她太讨厭我,所以永遠不回來了。
午後伍丹來書房交報告的時候被廣陵王一個噤聲給安靜了。
她順着視線往外看。
挂着一道淺淺淚痕的小公子蜷縮在角落裡,懷裡抱着不知道誰的一個小本本。
滿紙寫着正字。
第二十四個月 未歸
失蹤訊息傳到弘農的時候,楊修正在賭場。
搖了好幾周都沒能搖出來的雙六,今天卻是把把開。
一片哀嚎聲裡,外面轟隆隆起了陣陣。
有人從外面擠進來,努力突破重重阻礙來到他身邊,他奢侈地分了個眼神過去,她第一次也是這樣接近他的,于是他心情很好,問了句:“怎麼了?”
“失蹤了”這三個字每個都認識,一定是今天賭得太開心了,連簡單的三個字都理解不了了。
他笑得頭發絲都在顫抖,扇子抵在鼻尖,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再說一遍。”
沒人敢說話了。
……
雨下得真大。
街上人影重重,雨霧把影子都打得模糊不清。
往日最耀眼的金色也暗淡無光。
他淋着雨走在街上,周圍的人都覺得他是瘋了。
哪家哪戶跑出來的小公子?沒人帶他回家嗎?
竟沒有一個人認出來,這是全城最張揚肆意的小公子。
他在說什麼?有人去聽,卻驚心動魄。
“你回來告訴本公子,告訴我,我哪裡對你不好了……我會改……”
“我……我想你……”
“回來……”
“對不起……”
……
“你還會回來嗎?”
“當然呀少爺,您别趕我走哦。”
......
“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