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層玻璃的蟬鳴聲聽起來不甚清晰,但還是能夠輕易幹擾到一個本就睡不着的人。手冢躺在床上一直沒睡着,靜靜感受着自己原本因發燒而燥熱的身體一點一點冷卻下來,心裡卻是在好奇房間裡的另一人在做些什麼。
他是背對着少年的姿勢,雖有心回頭看看後者此時的狀态,但又不想讓對方知道自己醒來了的事實——他無心破壞這難得的溫馨,也很樂意保持這樣的氛圍。可好奇總會随着時間的推移而積累起來,最終,他還是選擇動靜極小地朝身後偏了偏頭。
沒想到的是龍馬不知何時已經趴在床邊睡着了。手冢徹底放下心來坐起身,從床頭櫃取了眼鏡戴上,可以很清晰地看清少年此刻的模樣:頭枕在左手之上,另一隻手放在耳朵附近,一張臉正毫無防備地面向着他,下半邊埋在了胳膊裡,露出的眼睛睫毛很長,窗外的光落到上面在眼睑附近布下陰翳。
自己還在這裡睡不着,他卻早早睡去了嗎?
手冢無奈地搖了搖頭,微彎的唇角顯然不是在生氣,倒不如說他反而心情愉悅,因為對方熟睡時下意識面向自己的臉讓他莫名感受到了一絲毫無保留的信任。
他不想弄醒龍馬,但無處發洩的好心情緻使他伸出了手,以很輕的動作撫過少年額前的碎發,墨綠色的發絲被指尖撥弄到一旁,露出後面白淨的額頭與好看的眉眼。他凝神看了一會,忽然就覺得自己這麼多年的感情根本就不算什麼,近期因為龍馬的一些異常舉動而泛起漣漪的心又恢複如初。
他們還年輕,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但隻要目标保持一緻,哪怕是對手也不會影響他們之間本應産生的感情。
想到這,手冢指尖微動,對方的發絲自他指尖滑落下來,宛如被演奏的風琴琴弦一般輕盈而流暢。那發絲看似一絲一縷簡單地落下,實際上卻好像同時撥動了他的心弦,安靜的環境下他甚至可以聽見自己有力的心跳聲。
——滿足了。
手冢收回了手,再次取下眼鏡放回去,面朝着龍馬所在的這一邊躺下了。
這回終于很快睡着了。
......
“越前?”
龍馬睡得正香,突然感覺有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不斷呼喚自己,奈何他睡得很香,第一反應就是選擇性忽略了這個聲音。
“越前,醒醒。”
那個聲音沒停,還在耳邊回響着,龍馬還以為是家裡人在叫自己起床上學,于是嘟囔了一句“好吵”就幹脆扯着被子翻過身來接着睡。
“......”
這下是徹底安靜了。龍馬剛準備重新進入夢鄉,結果還沒安靜幾秒,他忽地感覺呼吸有些困難,整個人都悶悶的,下意識睜開眼睛,第一時間看到的便是自家部長抱臂站在床邊看着自己的樣子。
部長什麼時候起來了?
龍馬迷迷糊糊爬起來,打了個哈欠又揉了揉朦胧的眼睛,揉着揉着發現房間内異常明亮時才注意到時間已然到了需要開燈的晚上了。他再低頭一看,自己根本不是躺在床邊睡,而是不知不覺被人搬上了床,身上蓋的俨然是先前他在部長身上所看到的薄被;再看看自己原先坐着的凳子,上面放着的一本書表明這個位置在不久前是屬于房間裡另一人的。
“唔....我自己爬上來了嗎?”尚未清醒的大腦讓龍馬沒意識到自己把心裡想的話說了出來。
“趴着睡不舒服,還是睡床吧。”手冢默默回複道,一本正經的樣子讓人完全不能聯想到他剛剛是用捏鼻子的幼稚方式喊某人起床的。
龍馬聞言,想的不是對方究竟是如何把自己弄上床的,而是——明明是他自己要求來照顧部長的,怎麼最後他莫名其妙睡着了甚至還搶了部長的床?
......好像有點對不起部長。
“不好意思,部長,我好像搶了你的床......”龍馬下了床,懷着一抹歉意試圖尋找一個彌補的方式,“現在好像天都黑了,要不,你現在躺下我去做晚飯?”
語罷,兩人腦海裡同時開始浮現某人上一次來時所做的黑色蛋炒飯的具體模樣,然後非常有默契地同時保持了幾秒沉默。
真正把那份蛋炒飯解決了的手冢突然感覺口裡有點鹹。想了想,他還是決定委婉地回絕一下:“......其實,燒好像退了。”
“真的?”
龍馬嚴重懷疑這是手冢為了避免讓他進廚房的借口,下意識伸出右手想摸摸對方的額頭看看有沒有退燒,但小腿在往前走的時候不小心絆到了床邊凳子的一角,當下保持不住平衡就朝前面一倒——
然後穩穩當當被面前的手冢接住了。
右手尚在半空中舉着、額頭卻猛地撞上對方胸膛的龍馬:......丢人。
他嗅到了沐浴露的香氣與部長身上特有的清爽氣息,後知後覺意識到後者其實早就趁着自己睡着之時偷偷去洗了個澡,一時之間都忘了想該如何緩解眼下這個宛如投懷送抱般誤會的尴尬。沒想到的是手冢卻先他一步有了動作,用手握着他的手腕主動把他舉着的手放到了自己額頭之上。
“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