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景佳這房中所擺的乃是三進拔步床。
所垂的床幔皆是素雅的月白輕紗,薄薄的兩層交疊在一起。
未合上的窗放進來縷縷夜風,柔風吹動桌上的眀燭搖曳,繼而向裡打了個璇兒,推着輕紗水波一樣不停滾動。
昏黃的光線透過粼粼薄紗照出榻上的兩道人影。
影影綽綽。
好似一坐一卧,緊緊挨着,就像榻前擺着的一大一小兩雙鞋一樣。
陳白榆橫卧在床尾,挑眉來回仔細看了一遍她的床榻,入目都是些安寝所需的尋常之物,不由有些好奇,“先前一直在往這榻上瞧什麼?”
他說着坐起身,捉了她的腳來,手上動作無比小心地解開了剛系好的紗布,指尖沿着白皙的腳面虛虛滑過,輕輕落在了還有些紅腫腳趾上。
“還疼嗎?”
怎麼可能不疼,任是這世間再好的良藥,也是需要時間才能發揮其功效,這藥才剛用上不過半個時辰。
但是紀景佳和他說:“不疼了。”
疼不疼這句話能答,至于先前在瞧些什麼,那可是萬萬不能說的。
虛虛點在腳上的手指動了。
她的注意力一直緊跟着那根手指,腳背慢慢弓了起來,想從陳白榆手中把腳抽回來,剛一用力,他另一隻手覆上來握住了腳跟,沉聲說了一句:“别動。”
腿已經屈起,就這麼頓在了半空,腿根好死不死的趕在這時候抽了筋,酸疼一路往上沖,疼出了淚眼朦胧,一身薄汗,偏他還越攥越緊,下意識喊道:“你......你,你松手。”
随着她的掙紮,室内早已糅雜在一處的香味中有一支異軍突起。
陳白榆聞着那股越來越濃的香味,心跳慢慢加快,呼吸漸沉,眼神登時就變了,幽幽地看着她芙蓉泣淚,手心無意識地摩挲着柔嫩的腳跟,指尖帶着掌心沿着滑嫩的皮肉一點點往上攀岩,漸漸撫上小腿,猛地一握!
“松手!”紀景佳心頭猛地一跳,察覺到一絲危險,忍着腿上的疼痛猛地一扽,這一下腳是抽回來了,就是有些用力過猛,身子直接仰躺在了榻上。
“我想問......”陳白榆呼吸開始紊亂,垂眸直勾勾地看着她,空蕩蕩的手握起,指尖掐住了手心。
“問什麼?”
紀景佳還沒有緩過那陣抽筋的疼痛,腿根都微微有些顫,根本不敢抻動。
“你......”能不能聞到我身上有什麼味道?
察覺了她的異狀,後半句來不及問出口,立刻壓低了身子往前挪了挪,貼着她的面頰吐了一句:“忍一忍。”
陳白榆刻意壓抑着呼吸的頻率,打在她耳際的一呼一吸皆悠長難斷。
耳後的皮膚熱了起來,想必是紅了,紀景佳胡亂地擡手想遮住,剛染好的水紅指甲把他的下颌刮出了一道紅痕。
陳白榆攥住了罪魁禍首,心裡忖着分寸,使了暗勁攏住她的手用力一捏!
“啊......”
趁她注意力集中在手上,另一隻手動作飛快地在她下腹和腿跟處的大脈捋了一遍。
“可覺得好些了?”完成了使命的手戀戀不舍地貼在腿側來回磨蹭。
紀景佳動了動腿,抻屈自如,隻是筋脈猛地通順,尚還有些麻癢,雖說是臨場應急,但他方才的動作有些太過了,她是謝也不是不謝也不是,索性閉了嘴不吭聲,就當沒聽着。
手的主人沒等來回話,緩慢地籲了口氣,與她并排躺了下去。
“怎得?治腿把你給治出了口疾?”他側過來身子,手剛搭上身旁的那截細腰,又轉過身子向被褥底下摸去。
柳腰随着他的動作猛地繃緊起來,但他随即又挪開了,紀景佳松了口氣,但那口氣隻松了一半,又吊在了喉間。
趕緊了坐起來,傾身過去藕臂攬住了他的肩頭,勾了他過來,盈盈水眸盯着他問:“你做什麼?”
手從被褥底下抽了出來,陳白榆敷衍地拍了拍她的手,快速地回身往前一探,把方才在褥子底下摸到的東西取了出來。
紀景佳:......
這一刻她無比羨慕姚玉璃的一身武力,她能有之一半就好了,就算打不過給他添些麻煩讓他沒那麼......毫無顧忌也是行的。
雙手徒勞地擋在已經攤開的卷軸上,隻擋住了他視線裡的一小塊地方,心裡存着一絲僥幸艱難地開口求他,“别看了!”
“啧!”
這精工版本乃是宮中秘藏,相傳是畫師臨摹真人所作,以作開蒙之物。
這物件各家都有,但都略有不同,這等精細之作屬實難得一見。
陳白榆正看得興起,那手正好遮住了精彩的細節之處,他臂膀一抖,一柄折扇從袖間垂落在手心,抵在她腕間把那玉手架了開去。
幽香随風湧動,那扇柄冷鐵一般架着她的手,直覺再呆下去不會有什麼好事發生,既然奈何不了他,那她還不能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