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淮琛點了下頭:“理解。”
他看了眼孟逐溪,言簡意赅總結道:“所以目前是兩件事,一個是校方沒有收到孟逐溪的畢業作品,按照要求,要取消她今年的答辯資格;一個是孟逐溪對同學動手了。”
“是霸淩。”何琪打斷。
輔導員皺了下眉,現在的小孩動不動就上綱上線上小作文三件套。他們做學校工作的最怕這個,一個不好拖着學校一起下水,熱搜上能被網友拉着祖宗十八代一起罵個七天七夜。
她還沒說剛才何琪其實就已經發朋友圈了。雖然不是小作文,基本上也是小作文的預熱了。意有所指的文案配上自己被孟逐溪潑一臉水的圖,還好被她及時發現,趕緊打電話過去讓她先删掉了。
何琪本來是不肯删的,還是她好言相勸,暗示她孟逐溪的家長不是無名之輩,挺注意名聲的,讓她先看看孟逐溪家長能給出什麼樣的态度和誠意,何琪這才願意先暫時不發作。
結果這一會兒又上綱上線到霸淩了。
“我什麼時候霸淩你了……”孟逐溪氣不過。
周淮琛拉住她的手,将人拉回來,氣定神閑道:“報警吧。”
何琪臉色一變,輔導員脫口而出:“您說什麼?”
周淮琛視線落在何琪身上:“孟逐溪用茶水潑同學,無論她有什麼理由,她先動了手就是她不對,在此,我替她向你道歉。”
“周淮琛你——”
周淮琛用力按住她的手,繼續道:“但我知道的也僅此而已,并不知曉她是不是瞞着我們還做了别的事,才會讓你說她霸淩。如果真的是霸淩,那就是違法了。如果她真的敢這麼無法無天,我和孟家絕不姑息。我替你報警,交給警察來徹查。”
何琪眼神飛快地閃爍了兩下,支支吾吾道:“她,她倒是也沒有做别的……就,就不必浪費警力了吧。”
周淮琛看着她的眼睛:“那孟逐溪還是霸淩嗎?”
何琪緊緊咬着唇,沒吭聲。
周淮琛注視着她,又問了一遍:“同學你說呢?”
何琪眼風瞥了眼亮着的麥克風,手機開着錄音,她還是沒吭聲。
輔導員這時打圓場:“害,都是同學,一場誤會,何必上綱上線呢?還能為咱們這點兒小事浪費警力不成?”
“這個警力今天怕是不得不浪費了。”周淮琛淡道。
何琪猛地擡頭看着他。
周淮琛不緊不慢道:“報警,一來是查孟逐溪有沒有霸淩同學,二來是找出孟逐溪的畢業作品。”
何琪的臉刷地白了,手指輕輕發抖。
周淮琛将她的微表情看在眼裡,問輔導員:“王老師,根據貴校的畢業設計要求,學生須在3月31号以前提交畢業作品和畢業論文,逾期不得參加當年的畢業答辯,是嗎?”
輔導員:“對,畢設要求已經發到了學生群裡,各位同學都能看到。”
周淮琛輕點了下頭:“所以目前的關鍵是,孟逐溪到底有沒有在3月31号以前提交畢業作品。如果查實她沒有提交,那我們遵守規定,也不用學校撈她,我首先不讓她參加答辯,明年從頭再來。但如果她确實在截止日期以前提交了作品,那這個責任再由她來承擔,就有失公正了吧?”
輔導員沉吟片刻,颔首:“沒錯,現在的關鍵是,查明孟逐溪同學有沒有在截止日期前提交作品。如果她交了,但因為某些因素,我們沒有收到她的作品,那就不是她的錯,學校應該再給她一次補交的機會,同時找出這中間具體的責任人。”
周淮琛長指輕敲桌面:“根據相關規定,學校監控要求至少保留一到三個月。報警後,警察會首先調取監控。油畫作品不小,如果孟逐溪的同學真的将它帶回了宿舍,計劃以宿舍為單位統一提交,那麼在宿舍公共區域一定會留下監控記錄。如果證實孟逐溪沒有說謊,再要找出具體責任人,就不難了。雖然宿舍裡面沒有監控,但隻要确定畫已經進了宿舍,再向相關同學取證,輔以聊天記錄佐證,整個過程也浪費不了多少警力,動作快點,今天下班之前就能水落石出了。”
何琪筆直地坐在椅子裡,臉色蒼白,手心全是冷汗。
周淮琛視線掃過她,側頭對孟逐溪道:“報警。”
孟逐溪這會兒渾身舒暢,看周淮琛步步為營幫她讨回公道,隻覺整個人乳腺通暢,脆生生說了聲“好”,立刻掏出手機。
“滴、滴——”
手機按鍵的聲音落在死寂的辦公室内,響亮而清澈。
“等等!”何琪猛地站起來,乞求地看向輔導員,“别報警!”
輔導員抿着唇,沉沉看着她。
*
周淮琛領着孟逐溪離開院系大樓的時候,夕陽沉墜,遠處運動場傳來籃球砸地的聲音。有少年穿着短袖,騎着自行車,風一般從他們面前飛過。
最終他們還是沒有報警。
何琪承認孟逐溪的畫被她毀掉了,哭着向孟逐溪乞求原諒。輔導員畢竟帶了她們四年,對學生總是有感情的,如果可以,哪怕隻有一點希望,她也想幫學生争取到一個盡量好點的結果。
輔導員在一旁說好話,說會如實将此事上報給院系領導,由校方對何琪做出處理,同時再給孟逐溪一次作品提交的機會。隻是希望這件事就控制在校内,不要報警,不要擴大。
孟逐溪答應了。
但她還是不理解,走出大樓,她問周淮琛:“她圖什麼呢?明明學校到處都是監控,隻要我一報警,總會發現她有問題。”
周淮琛側眸看了她一眼,慢條斯理道:“在犯罪學中,犯罪分為‘有預謀犯罪’和‘激情犯罪’,你說那種将種種細節都考慮得面面俱到的是有預謀犯罪,但事實上在具體司法實踐中,遇見的很多犯罪都是臨時起意。犯罪主體并沒有想太多,大多隻是受一時情緒支配就做了,也就是所謂的‘激情犯罪’。”
“你同學顯然屬于後者。一時沖動在先,心懷僥幸在後。畢竟在校園裡,隻要沒有侵犯到人身安全,大多不會選擇報警。”
周淮琛的車停在停車場,從院辦大樓走過去要大約五分鐘。兩人并排走在校園裡,孟逐溪稍稍落在他身後。
夕陽斜斜照過來,男人身形高大,她可以完全藏在他的影子裡。
像将她納入了他的羽翼。
孟逐溪仰頭望着男人幹淨利落的後腦勺,心怦怦的。
周淮琛忽然回頭,正對上她毫不掩藏的目光。
周淮琛:“在看什麼?”
孟逐溪的心往胸口撞了一下,胡亂道:“沒什麼,在想激情犯罪原來是這個意思。”
“原來?所以你以為是什麼?”
孟逐溪直直看着男人英挺的臉龐。
夕陽從前方打來,他微微側頭看着她,使他的面龐一半在光裡,一半在陰影中,更加立體深邃。
孟逐溪的視線往下,落在他凸起的喉結。他的喉結很明顯,尤其側身的時候,線條清晰淩厲,讓人很想親上去。
鬼使神差的,她輕輕眨了下眼:“我以為是男女間的犯罪,比如,我現在撲上來親你。”
周淮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