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不知道怎麼回事,陳雛有種不好的預感。
并不是認為他們到來郡會遇到危險,而是覺得自己身邊某個人會受到傷害。
當然不是池歲。
陳雛不安地用手摩挲着後腦勺。
身下的沉月敏銳的覺察到了主人的情緒不高,它放慢腳步,企圖用自己的行動來讓主人感覺沒有那麼焦慮。
陳雛擡手摸了摸它的腦袋,深呼吸了一下。
還沒走到來郡,風已經大了起來。這些風還攜帶着沙子,讓人迷了眼。
陳雛捂着嘴咳了幾聲,這裡的空氣彌漫着一種讓人難以描述的腥味,不至于讓人受不了,但聞着也不好受。
池歲見他這麼難受,扔過去一個香包。
這股味道是來郡人防蛇虎撲灑的藥草味,曾經的他們對蛇虎不堪其擾,但不知道誰發現了這股味道可以防止它們出現,來郡人便一直沿用了下來。
不得不說百姓是最智慧的。
陳雛将香包抵在鼻下,這才覺得自己好受了一點。但他心中的焦躁卻無法壓制下去。
來郡有位老翁挑着扁擔走在旁邊,看見朝着鄄城走去的軍隊,見怪不怪地往路邊走了走。
陳雛見他這樣,忍不住問道:“老伯,你怎麼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
老翁頭發花白,雙目卻很精明。他看着小子不像是一直帶兵打仗的模樣,卻也不像是山匪,便道:“小公子,你們不介意的話不妨到我們那裡去坐坐。”
陳雛轉頭看向池歲,對方點頭同意後,陳雛方對老翁點頭。
老翁便能看出這裡能做主的是誰,他對着池歲點了點頭,渾濁的眼睛裡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惑。
池歲太過年輕,在他們印象裡不是能主持大局的。
來郡人都住在山林中,老翁說,這裡風很大,住在山林裡可以防止東西被風吹走。
老翁将扁擔放進屋内,叫出了一位老妪。
老妪應該是老翁的夫人,見來了這麼多客人也不奇怪,反而裹着衣服朝外去叫其他幾戶人家。
老翁讓陳雛他們坐下,将這裡的故事給他們娓娓道來。
來郡并不是一個适合人居住的地方,而太祖當年征戰到此處,是受到了山匪的阻攔。
他們來郡的人都是山匪的子女,世世代代都在這裡居住。
他們很害怕别的地方的人對他們暗中傾軋,故都不敢搬到其他地方去住。
老妪叫來了數十位年輕人,個個都一副面黃肌瘦的模樣。
年輕人畏畏縮縮地站成了一排,個個低着腦袋,沒有吭聲。
老翁像是能做主的人,他愛憐地看了一眼這些年輕人:“但就在近幾年,鄄城那邊的人突然對我們動手,大肆燒殺搶奪。”
老妪拍了拍其中一個年輕人的背,那個年輕人上前一步,聲若蚊呐:“自從之前那位将軍在這裡受到埋伏,鄄城的人害怕我們像祖先一樣,要作為山匪去搶奪他們的軍隊。打着不讓我們有反撲意圖的旗号,讓我們過的水深火熱。”
年輕人突然泣不成聲,老妪歎了口氣,将他的話補充完:“他們還搶走了我們這裡年輕姑娘,甚至連這些孩子的母親都不放過。”
不是和楊伯臯那群人一樣的行徑嗎?
眼見着陳雛要發怒,池歲趕忙摁住他:“阿伯,你剛才看到我們卻并不害怕,也沒急着回來通知人,為何?”
老翁揉了揉因為常年抗東西落下傷病的肩,他痛苦地說道:“我以為你們是朝廷派來的,看你這麼年輕,就知道不是了。”
聞言,老妪更是激動起來了,她抓住陳雛的手,不住地問道:“你們不會做像他們一樣的事吧?”
陳雛堅定地看着老妪,語氣裡滿是痛恨:“我們絕對不會做這種事。”
“明明去年朝廷就說會派人來處理這邊的事,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一旁的年輕人滿臉恨恨,他們這邊消息滞後,還不知道皇帝已經換了人。
陳雛本來還蠻心憤恨,但聽見這句話,他情緒一下低落起來。
老翁擡手制止了年輕人繼續說下去,他看出了面前這群人神色很不對勁。
“是京城發生了什麼事嗎?”老翁看他們這副模樣就不對,雖然面前這些人大部分都長了一副北境面孔,可并不是像有什麼壞心思,不然他們早就像鄄城那些人一樣對他們做出慘無人道的事來。
陳雛面上很是沉重:“皇爺爺在國朝日遇刺,現在的皇帝是以前的延樂王。”
聽見陳雛話語中的稱呼,老翁意識到陳雛身份是最不簡單。
他站起身來,對着陳雛行禮:“是草民有眼不識泰山,沒有認出殿下。”
“老伯,您還是别對我這麼客氣,我現在是陛下追殺的人。”陳雛苦澀地笑,要是他現在被陳赢川的人發現少不了又是一頓麻煩。
年輕人聽見陳雛的話紙紅着眼看向了一邊,既然是這樣的話,他也沒辦法過多責備。
陳雛對另一件事更上心,他彎腰将老翁扶起:“老伯,我想問問您之前蘇子元将軍在這裡的事。”
池歲之前講其實是有内鬼作祟,但崧又說不盡然。
陳雛對這件事很是上心。
老翁常年待在這裡,并不知道蘇子元到底是誰。但一聽到将軍他便知道了。
四年前那一戰可打的轟轟烈烈,卻也是他們來郡過的最安穩的一段時日。
當時西漠騎兵來犯,朝廷那邊做出了反應,老翁他們還生氣地覺着,是朝廷不管他們了,不然他們一直向朝廷發出的求救,朝廷卻根本不搭理。
可是後來那位将軍在鄄城外苦苦酣戰近一月,還險些落得個戰敗沙場的結局。老翁他們便覺得,和鄄城比起來,他們來郡的的确确算不上什麼。
陳雛見老翁陷入沉思,趁熱打鐵問道:“他究竟是怎麼戰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