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吃了。”
“哎呀,來嘗嘗嘛。咱倆選擇一個顔色的,一人一顆,吃到怪味的今晚多罰一瓶酒,我選這顆!”
“那我就是這顆了。”
“好甜。”
“呃……什麼味,太苦了,太難吃了,你有紙嗎。”
“我有水,你直接一口咽下去吧,你輸了,晚上喝酒啊,哈哈哈哈……”
畫面再次恢複了寂靜。
宿無恙聚精會神還想等着後面會不會再有什麼聲音。吳許思卻站起身來,手撐着矮牆,看着外面漸漸亮起的天光,歎了口氣。
宿無恙也跟着看過去。
吳許思道:“不用看了,後面沒有了。”
“就這樣?”宿無恙有點迷茫。
“就這樣。那日晚上我們喝了許多的酒。”
司浮歪了歪頭:“你吃的不是糖,是頭孢。”
吳許思轉過頭來看着他們不說話。
宿無恙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他又看看遠處還被縛在地上的王浩,歎了口氣:“你現在什麼想法,如果你要殺他,鬼與鬼之間的恩怨我沒法插手。但那樣你恐怕就入不了輪回了,就算入了輪回也要背負着殺孽,恐怕連人都做不了。”
吳許思搖了搖頭:“沒有,我早就不恨他了。我隻是不甘,抛下我的妻子孩子……”
“那你……”宿無恙很久沒見過這麼平和的鬼了,因為這樣的鬼自己就能入輪回,靈師多是化解惡鬼怨氣再送入輪回。
“我想問問他,為什麼。”說着吳許思走向王浩,幾人就這麼跟着,邁過天台上一塊一塊翹起邊角的膠皮。
吳許思在王浩面前站定:“為什麼這麼做?”
天台上風很大,王浩掙紮着,五官都扭曲成一團,嘴咧着大大的弧度一張一合,歇斯底裡:“是你抄襲我的,我隻是做了我該做的!”
吳許思搖了搖頭:“你瘋了,把自己都騙進去了。”
“我沒瘋,我沒瘋!就是你!我才是首席設計師!那件設計稿是我的!”王浩的肩膀被他掙得發出骨骼的“嘎吱”聲,他又突然低落下來,眼角流下兩行血淚“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殺人的,我以為啤酒隻會讓你歇幾天,我隻是想讓你等到我把設計發行出去再回來的,對不起……”
“那顆糖是頭孢。”
“是你自己吃下去的,不是我!”王浩又哭又笑,“你把稿子給我又怎麼樣,你不是我老師嗎,我出名你不虧的啊!我還年輕,我需要成果。”
宿無恙皺着眉,他從未見過如此厚顔無恥之人。
“算了。”吳許思搖着頭歎了口氣,“設計最忌諱抄襲,無論你有什麼樣的苦衷,這是設計的底線。唉,其中也有我沒教好你的原因,事已至此,我不怪你了。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吳許思說完又看向宿無恙:“靈師小哥,我想走了,勞煩您送我一程。”
宿無恙點了點頭,雙手結印,在空中拉開了一道門,門裡是一片耀眼的光明。
“你我都已經死了,這是無論做什麼都改變不了的事實,我已經放下了。”吳許思跨進門裡,又回過頭來,似乎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最終他也隻是看着王浩,歎着氣搖了搖頭,轉身走了,隐入來世的光中。
宿無恙手一松,那扇門也消失了。地上有條金色的細線,飛快鑽入地下,消失不見。司浮皺了皺眉頭,有熟悉的氣息一閃而過
宿無恙也感覺到了什麼,但他隻是小聲念着:“太上敕令超汝孤魂……”(1)
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隐隐有些微的紅光透着。
宿無恙扭頭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王浩:“司浮,把他運回辦公室吧,要出太陽了。”
隻是一眨眼,幾人便回到了辦公室,就站在樣品間的門外。王浩還是扭曲着躺在地上碎碎念叨着:“那本來就是我的。”
宿無恙搖搖頭,這人毫無悔改之意:“要是夜福神沒死就好了,他斷人間善惡,定能給這種人好好地安排安排。”
司浮愣了一下,而後看了看窗邊拉得嚴嚴實實的窗簾:“嗯。”
宿無恙收了千斤墜,把王浩提起來:“你沒有什麼想要悔過的嗎?”
王浩眼眶裡還在不停滴着血淚:“悔過?我已經悔過了,我不該失手殺了他。”
“抄襲。”宿無恙提醒了一下。
王浩再次發起瘋來,他的手還被司浮之前的咒縛着,胳膊上的骨頭卻直接紮了出來,直捅向宿無恙的胸口。宿無恙與他離得很近,根本來不及躲。
“宿哥!”方安驚叫一聲。
司浮皺了皺眉,也伸手去攔。
“嗡”的一聲,一束金色的光從宿無恙的胸口蕩開,伴随着頌缽的震顫聲音,幾人都被震得向後退去。
一張金色的符紙從宿無恙胸口的小口袋裡飄了出來,浮在宿無恙的面前,散發着微微的溫熱。
“替命咒?”司浮輕喃。
而後,那張符很快地黯淡下來,變成了一張黃紙,躺在宿無恙伸出的手上。
宿無恙低着頭盯着手中那張黃紙,許久,才艱難地出了聲:“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