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聽到“紅樓”的名字,總以為是取“紅顔”之意,所以才叫紅樓,卻原來不是。
這整棟樓閣,由上往下的外牆與飛檐,全部都被刷成了朱紅色,鮮鮮亮亮一大片,晃得人眼暈。
青天白日,樓内便傳來此起彼伏的靡靡之音,有香肩半露的男人站在靠街的二樓,依靠着欄杆,手持一杆長長的玉管,口中吐出一圈圈的白煙。
樓下不少路過的女人都停下來癡癡觀望,男人在一衆灼熱的視線中怡然自若,唇邊噙笑,挑起的眼尾畫着紅色的一點妝,向下一掃,媚意橫生。
白若松明顯聽到周圍女人驚豔到吸氣的聲音。
“是從竹公子。”有人說。
從竹公子?
從竹公子不是言筠的雅号嗎?
白若松眯着眼睛仔細看,但距離太遠,以她的眼力實在沒有辦法看清再多了。
大概是她這種探究的視線在一衆欲/望中格外不相同,男人掃過一圈,居然停在了白若松的臉上。
他先是露出微微詫異的表情,随後笑了起來,對着白若松抛了個媚眼,握着玉管的手指微微翹起,做了一個勾的動作。
白若松感覺從後腦勺那裡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覺,雞皮疙瘩瞬間遍布全身。
她哆嗦了一下,慌忙垂下頭來,擡手摸了摸手臂外側,突然發現周圍那些被男人吸引的炙熱視線,全部都朝着她轉了過來,帶着赤/裸/裸的妒忌。
這狗屎男人,怕不是就等着看她笑話!
白若松縮着脖子,在人群中尋到了小男孩漸遠的身影,避開他人目光快步追着往前走,卻發現他經過紅樓大門口一段後,猛地一拐,從一扇小門直接鑽進了紅樓之中。
雖然白若松之前從别人的話中早有猜測,但是真的看見他鑽進去,還是有些頭疼。
她嘗試着想跟去小門看看,卻在經過大門的時候,伴随着一陣香風,被一條伸出的柔荑扯住了手臂。
男人面覆白粉,濃眉雲鬓,額心貼花,兩頰有大片紅妝,唇上一點殷紅的唇脂似蹁跹蝴蝶。
他一扯住白若松,整個人便如扶風弱柳一般貼了上來,濃烈的香粉味直沖白若松大腦。
“這位娘子。”男人掐細了嗓子,對着白若松抛了一個媚眼,“何必形色如此匆匆,進來玩呀。”
白若松覺得自己的雞皮疙瘩比剛剛更多了,她拼命想抽手,卻發現自己居然掙紮不過男人,毛骨悚然地看着男人将臉蛋貼上她的肩膀。
她那因為升遷而剛剛花了三兩銀子買的,繡着竹紋的雪白色的新褙子的肩膀上,被蹭上了赤紅色的胭脂。
她第一反應,完蛋,這玩意洗得掉嗎?
第二反應,他爹的,鼻子好癢。
白若松被香粉嗆得打了一個巨大的噴嚏。
男人立即松手,以袖掩鼻,躲出去老遠,一臉嫌惡地看着白若松,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他心想,不知哪來的沒有輕重的愣頭青,真招人煩。
他眼珠子骨碌碌轉悠着,視線放到白若松的臉上,又忍住了内心的不耐煩。
罷了,生得這麼好看,愣一點就愣一點吧,總比那些肥頭大耳的強。
便是樓裡的花魁公子,也保不準有那麼一兩個下不去嘴的醜臉客人呢。
況且……
他的眼睛又往下,看向了白若松腰上的革帶。
這是一條方面犀角銙蹀躞帶。
一塊塊方形的犀角帶銙被镂空雕刻了花紋,油潤透亮,鑲嵌在墨紅的帶鞓,自帶一種低調的奢華之感。
這女人,戴着有價無市的蹀躞帶,卻穿得這般樸素,明顯是扮豬吃老虎。
今天這塊大肥肉,他一定要拿下,讓那些瞧不起他的公子們難堪!
這麼想着,男人重新調整好自己的表情,又扭動着身子上前想拉扯白若松。
這次白若松早有準備,以一個誇張的大跳,直接蹦開三丈遠,徒留男人以一個伸手的動作僵硬在原地。
“你!”男人眉心狂跳,咬牙切齒道,“你躲什麼!”
白若松被他一吼,這才意識到自己這種行為可能會讓他難堪,便解釋道:“我,呃,我沒有嫌棄公子,隻是,隻是脂粉蹭到我的衣……”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男人此時瞪着她的表情,已經看起來可以吃人了。
站在門口的其他男人見狀,都以袖掩面,笑了起來。
“千秋,你失手了啊。”一個倚着門栅的公子譏諷道,“一錢銀子,一會記得給。”
“閉上你的臭嘴!”千秋惱羞成怒,朝那公子吼了一句,又引起一陣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