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傅恒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眼睛緊閉,眉頭皺成一團,一隻手垂在床外像是剛打掉了一尊小香爐,另一隻手則被人抓了住并搭在了對方的腰上,而對方正是衛泠。
衛泠伏在傅恒的胸口,整個人近乎赤裸。見有人闖進來,她一聲驚呼瞬間躲在床的裡側,用被子蓋住了身體。
我當下隻覺得心中五味雜陳,嫌惡尤甚!給杜鵑遞了個眼神,杜鵑便迅速抓起榻上的薄毯朝衛泠撲去,手腳麻利地将人裹住并從床上拽了下來。
衛泠死死揪住蔽體之物,跪在地上哭個不停,嘴裡還念叨着什麼“錯了再也不敢了”之類的話。
我一概不聽,讓兩個下人把衛泠帶去柴房關起來嚴加看管,明日再審。
眼下最重要的是傅恒。我對杜鵑說:“去請府醫過來!另外看好這間院子,不準任何人進來。”
杜鵑忙跑出去,匆忙間不忘把門關好。
我疾步來到床邊,伸手探向傅恒的額頭,喚道:“傅恒?你還能聽見我說話嗎?你醒一醒!”
傅恒面色隐忍,額頭滾燙,不安地扭動身體……我瞧着,總覺得這副模樣愈發眼熟……怎麼好像之前見過……
啊!莫非衛泠給他下的不是蒙汗藥而是——
“哎喲!”我大驚,本能地往後退去想查看桌上的茶杯,卻不料被床上之人一把拉住,緊接着又被他欺身壓上……
以傅恒的身量,别說使出那招“兔子蹬鷹”,我渾身上下除了嘴皮子哪兒都動不了,遂隻好喊出那句:
“富察傅恒!你瘋了嗎!”
傅恒卻如同失了心智般,完全不理會我的呵斥和反抗。
漸漸的我落了下風,勁力一點一滴消失殆盡,五感難辨,眼前景象愈發模糊,倒是真真兒地瞧見了圍帳上繡的片片合歡在不斷交織、放大,落入眼中甚是刺痛……漫漫餘夜燭火長明,映着汗光珠點浸透鴛鴦錦被,朱唇柔暖莫名令人貪戀難止……
我終是失去了所有力氣,隻剩綿綿地呼吸,以及一聲聲沉重的長歎:
“春和……”
……
翌日清晨我睜開雙眼,第一個念頭便是:瘋了——傅恒真的是瘋了!
我躺在床上不止一次地想:傅恒啊傅恒,枉你英明一世,怎麼兩次被人下藥而不自知呢?!我那次便算了,昨夜衛泠替了青蓮來書房侍奉,你怎麼渾然未覺,随随便便喝了她遞的茶?你對我的戒心但凡分出去一星半點都不至于被有心之人這般算計!而我也不至于……
唉!
我咬咬牙想撐住身子坐起來,結果手臂沉得像是綁了鐵塊。掙紮之際,我聽到傅恒小聲呓語,嘀嘀咕咕并不清楚。
“什麼?”我見傅恒緊皺眉頭,生怕那來路不明的藥會害了他的身子或是神志,連忙湊近了問,“你說什麼,傅恒?”
“璎珞……魏璎珞……”
我愣住,手腳霎時泛出寒意,冰涼一片。但我沒有叫醒傅恒,隻是目色複雜地盯着他的眉眼,靜等他自己因噩夢而驚醒。
“魏璎珞!”傅恒睜開眼睛便是同我對視,那一瞬間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騰”地坐直身子并脫口而出,“爾晴……”
我暗自屏住一口氣,避開他的眼神,說:“你拿衣裳去那邊換,出門時記得叫杜鵑進來幫我更衣。”
傅恒沒動,困惑的眼神落在我身上:“昨晚……發生了什麼事?”
我冷眼睨他,面無表情地答:“自然是夫妻間本該發生的事。”
我難以形容傅恒聽到這話後的臉色,更不想再多看他一眼,便轉過頭背對着他再次說道:“你可以出去了。我會讓下人把書房收拾好。”頓了頓,又改口說,“罷了,我還是讓人給你換一間新屋當書房吧。”
“不必了。”傅恒說完一動不動,過了許久才又低聲開口,“對不起。”
我阖了阖眼,恍若無事道:“你這道的哪門子歉,一個夢而已……”
“昨夜是我大意了。”傅恒很聰明,無需我多言便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冷冷地說,“衛泠由你處置。”
原來他不是因為那句夢話而道歉……我心裡忽有些不是滋味,聲音冷了冷,回應道:“所以即使我發賣了衛泠,你也不會有異議?”
我以為傅恒天性善良會使他說出小懲大誡之類的話,沒想到他卻說:
“倘若昨夜衛泠送來的茶水裡下的不是……而是毒藥,我早已命喪黃泉。”
此話不假。我輕聲說:“我知道了。府醫怕是候了一夜,叫他給你看看吧。”
“好。”傅恒起身穿衣,臨出門前幫我把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歸攏好放在我手邊,又一次說道,“抱歉。”
呵,他又要說出什麼奇奇怪怪的道歉理由?我心裡煩,幹脆躺倒閉眼裝死。
“我,我剛才……剛是夢見了……”
“呼呼呼——”
“……”
我已經不想聽了,用被子蒙住了頭并發出幾聲悶悶的呼噜聲,再沒給傅恒解釋的機會,就這樣讓他離開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