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瑤盯着她:“你希望調查嗎?如果調查的話,你會配合嗎?”
施燕坐立不安,手撓撓臉,又撓撓鼻子,一會兒又撥拉下頭發。
“重新立案的話,應該不可能了。”
聽到這句話,施燕顯然松了口氣。
“但事情不應該如此結束。”陸瑤望向窗外,施燕住的是高層,對面沒有建築遮擋,一片遼闊,能清晰地看見藍天白雲。
“李慧倩死的時候,懷着怎樣的心情?她可能從沒有想過,自己會如此孤立無援,她甚至不明白,你為何連一句真話都不能幫她說出來。”
施燕被林岚的這段話壓得心頭沉重,像溺水般,無法呼吸。
陸瑤和林岚,雖然已差不多将李慧倩自殺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拼湊得八九不離十。但她們始終無法觸及更多的細節。
當時的李慧倩,該有多無助?從報案失敗到決定自殺的這段日子,她是怎麼度過的?她是如何決絕地放棄畢業,放棄她患有自閉症的弟弟,最終選擇走向不歸路的?
如果當時,能有一個人,拉住她的手,是不是就能夠拯救她呢?
對,事情不能到此結束。
林岚掏出自己的名片,遞給施燕,“法律上雖然不再立案,但現在信息如此發達,我們可以報道出來,如果你願意,做一個人證,和我做一次錄音或視頻采訪,也許,我們還能還李慧倩的清白。”
施燕接過名片,手指不斷摩挲着紙片一角,“過了這麼久,還有用嗎?會有人關注嗎?況且,即便我修正了自己的話,這也不是什麼決定性的證據,如果,我說了,沒人相信我怎麼辦?如果大家不站在我們這裡呢?”她的聲音逐漸低了下去,“你……難道不怕嗎?”
林岚認真道:“我隻要你的真話,你隻講你知道的,我負責傳達,我們要給蓋棺定論的事一個轉機,剩下的,留給大衆去探讨,隻要人們關注和探讨,那麼這件事就有轉機,至少,讓大家知道曾有這件事,這個女孩,她的聲音不應該被沉默。你明白嗎?”
林岚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說明白,這其中的意義所在。至于施燕問的“怕不怕”,她壓根沒想過。
林岚有一股勁兒,這股勁兒由一份郵件帶起,随着調查深入,如今,帶着她勇往直前。
她終于知道,舒童或那個也許壓根不存在的“兇手”,率先找上自己的意圖。
因為有些年代已久,無法定性甚至無法定罪,那些被埋葬的陰暗,那些無法訴諸法律的事,隻能經由她的報道,重新回到大衆視野,讓那些本不該沉默的聲音,振聾發聩地喊出來。
陸瑤擡手,安撫地拍了拍林岚的肩。
施燕垂眸思考,許久說:“我可以考慮一下嗎?”
林岚明白,這是施燕松動的迹象,她願意給她這個機會。
臨走前,林岚突然想到什麼,問施燕:“除了我們,前幾年還有别人因為李慧倩的事找過你嗎?”
陸瑤立馬明白,她問的是舒童。
“好多年前,大概四五年前吧,我在酒吧碰到一個女人,看上去挺年輕的,她跟我打聽過,她當時隻問了我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是否有一個男人陪同前往。”施燕一邊回憶,一邊說,“她當時說,隻要我這句真話。還說以後不會打擾我的生活,讓我放心。”
陸瑤和林岚對視,心下明白,這個人就是舒童,看來她早已知道真相,但束手無策,所以在确認李勝參與陷害李慧倩一事後,她萌生了殺意。
離開施燕家,二人往地鐵站走去。
“你就不擔心施燕又反悔?或者和酒店那邊通氣?”陸瑤問林岚。
“擔心啊。”林岚如實相告,“但,總要給人機會的,對吧。”
林岚朝陸瑤露出自己招牌的調皮笑容,一掃适才嚴肅冷靜的模樣。
每當這時,陸瑤都仿佛看見了更多面更立體的林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