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BOSS給你的考驗。”

不再多言，銀發殺手将細長的香煙湊到唇邊。

淡白煙霧将冰冷又矜麗的面容盡數籠罩，一片模糊裡，綠瞳中有什麼一閃而逝。

天已暮，群鴉起。

參道的石階覆滿了寒苔于是泥濘濕滑。

此時東京已落了葉，兩旁高大的栾木隻剩下扭曲虬結的枝幹，在暮色下黑沉着，打下來的影子如一雙雙巨大的鬼手。

菅原和吾停在拜殿後面一座山石邊，低垂着睫毛。

山石極大，孔洞密布，其間一道狹長的石縫上支棱着草梗，菅原和吾伸手進去扒拉了一下，找到尖銳的一點，用力一按，

刺痛。

幾不可察的“嘀”的一聲，而後悄無聲息地滑行，巨石底的亂草竟向兩邊分開，一個窄小僅容一人勉強通過的小口張開黑魆魆的嘴。

菅原和吾一矮身團了進去。

肌膚接觸到裡面的空氣瞬間激起雞皮疙瘩。

這裡面的空氣竟比十二月的北風還要來得冰冷。

入口已悄無聲息地合攏，從外再看不出端倪。

又是“嘀”的一聲。

身處一片黑暗裡，無聲地下墜。

電梯門打開的一瞬，頭頂的燈光白慘慘刺目地襲來，酒精、消毒水混着不知名的藥水味劈頭蓋臉好像要鑽入每一個毛孔。辨不清方向的又或是從四面八方而來的，密密麻麻的“咔哒聲”，無數機械觸角從地面、由遠及近。

菅原和吾站在原地，任由閃着紅藍光的小機器人将他上上下下地掃描一遍。

用力閉了閉被燈光刺痛的眼睛，再睜開時變得毫無表情，就好像思維、情緒、感官都被狠狠抹去了一樣，菅原和吾空白着一張臉，小小的嫩白的手掌貼上小機器人的金屬外殼。

機器人頭上原本漆黑一片的顯示屏閃了閃，幾道色彩瑰麗的線條出現在旋轉着的底色上，與此同時，緩慢的飄忽的，帶着奇異節奏的機械音響起，明明輕如耳語卻每一個字都像直接刻在腦子裡：

“你終于來了，利口，我的孩子。”

輕柔的聲音好像激活了什麼，菅原和吾死寂的眼睛裡倏的有了神采，悅動的，滿滿都是單純的喜悅與孺慕。

“BOSS。”輕快的語調，大大的笑，像小船輕輕劃開水面，“我好想你呀，你一叫我就馬上來啦。”

“呵呵，好孩子，好孩子。”機械音波動，屏幕上的畫面呀随之一抖，“BOSS有重要的事情交給你。”

“哇！”小小的嘴巴張成o形，期待簡直要滿溢出來，“是什麼是什麼，能對BOSS有用實在是太好啦！”

“朗姆做錯了事，讓加力安奴生氣了，乖孩子，去讓他安靜下來，你們畢竟是兄弟，那群孩子一向很聽你的。”

菅原和吾撅起嘴，聲音裡有幾分天真：“朗姆？啊，會做好吃壽司的大叔！他欺負BOSS！那我再也不要喜歡他了！”又輕輕笑起來，“加力安奴才不會對BOSS生氣呢！我去和他說BOSS關心他他一定很開心。”兩手在胸前抱成小小的球，臉上盡是虔誠，“BOSS賦予了我們生命啊。我們全都最喜歡最喜歡BOSS了，沒有什麼比BOSS能夠高興更重要了。”

“好孩子，好孩子，”似乎是真的感到愉悅了，波瀾不驚的機械音都加了幾分真實的波動，“最多兩年之後，我們地獄天使留在人間的孩子，将帶着她那遠超父母的頭腦，為我們偉大的前程竭盡所能。”

“好耶！”菅原和吾誇張得臉皺成一團，“有越來越多的鳥兒栖息在BOSS身邊了！啊……應該說，BOSS的酒櫃上，美酒更多了？”

機械音輕笑，卻似帶着喟歎：“但是很遺憾，接下來的幾年，我要和你說暫别了，不要傷感好孩子，這次的暫别是為了未來更深厚的積蓄。在我沉睡期間，我将授予你彌生神社的所有權限。我的孩子，我最驕傲的作品，你将作為我留在這裡的眼睛，等我們的小天才回歸，帶領她，讓她的腳步不至于踏錯方向。相信我，不久的将來，我們将重聚。”

聲音越來越微弱，輕微的電流聲後，屏幕熄滅，萬籁歸于沉寂。

良久，仿佛被釘在原地的菅原和吾摸摸仍然有點疼的臉蛋和下巴，空洞的苔綠色圓眼悄然藏起一抹狡黠和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