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個時辰怎麼還亮着燈。

經過長廊，還未等他走過去便看見溫雲姝衣冠整潔站在廊下，瞧見他，眉眼彎起，杏眼裡光細碎明亮。

他緩步走近，垂眸看向那張白淨面容，語氣裡是未曾察覺的溫和：“這麼晚了，是有什麼事？”

溫雲姝莞爾一笑，招呼春芽從屋内拿出來一個檀木小箱，而後遞給他。

這樣的小箱之前陸啟淵也曾在主屋内間瞧見過一個類似的，他無心去她的那些東西，也想着她有自己的财産嫁妝。

隻是今日這樣小箱出現在他的視線中時，仍舊讓他的心多跳了一拍。

他将首杖遞給高山，雙手接過去，沒有着急打開，而後看向溫雲姝：“這裡面，是什麼？”

溫雲姝耳尖染上一抹绯紅，抿過的唇在燭光下柔軟濕潤，閃着細碎柔光，她垂下眼輕聲開口：“是送給郎君的新年禮物。”

陸啟淵眉頭微微一挑。

他擡手解開鎖扣，掀開蓋子，一副護膝出現在視線中。

“這護膝是我做的，想着郎君冬日腿疾疼痛，便去尋了料子做了一副。”她嗓音柔軟，帶着幾分顫。

眼前妻子穿着鵝黃色衣裙，去掉披風的臃腫更顯得身量芊芊，嬌小柔弱，擡眼看向他時，杏眼盈盈，好似藏着一簇星光。

男人喉結緩緩滑動一下。

須臾，他俯身彎腰同她平視，黑漆漆的眼眸裡是清晰可見的溫柔，直直撞進溫雲姝眼底：“多謝夫人，我很喜歡。”

“還以為今年不會得到禮物了，吾心甚喜。”

溫雲姝被這樣的眼神燙了下，慌亂别開眼退後一步，朝他行禮：“那不耽誤郎君了，早日休息。”

陸啟淵上前一步靠近她。

瞧着她呆愣神情，禁不住勾起唇：“好。”

說罷越過她徑直走進主屋。

身旁春芽愣怔下，反應過來後連忙問道：“姑娘，主君今晚是要在主屋休息？”

屋内傳來陸啟淵聲音：“夫人。”

溫雲姝眨了眨眼睛，心跳猛然加快，她轉頭看向屋内，瞧見高山抱着大氅從裡面出來，招呼人去放熱水梳洗。

她的心高高抛起，指尖攥緊衣袖。

上次同床而睡時她累了很久，本想着多聊會兒的，可仍舊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但今日不同。

她清醒着。

剛才還主動送了護膝。

邁進主屋，裡頭淨室裡傳來窸窣聲響，陸管事已經将熱水送進來，很快裡面便傳來水聲。

溫雲姝坐在銅鏡前，春芽幫她把钗環摘下來，瞧她心不在焉的樣子忍不住拐了她一下，小聲說道：“姑娘，你這是開心傻了？”

溫雲姝恍然回神，拿起一把梳子梳着頭發，思緒慢慢回籠。

那晚隐約記得他提過腿疾藥石難醫，但後面講了什麼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今晚陸啟淵突然留下。

難不成真的是因為白日姑母和太後說的話。

可他不像是能輕易被人左右想法的人。

裡面淨室沒了聲響，男人穿着雪白中衣從屏風後出來，擡手攏了攏濕發，拄着首杖走到炭爐前坐下，而後轉頭看向她：“夫人，可以去梳洗了。”

溫雲姝心頭猛然一跳。

離家之前外祖父府裡的嬷嬷也層跟她說過這房中之事，但因着兩人是這樣的關系，她也從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今夜若是陸啟淵起了興緻，那她應是能拒絕的吧。

這般想着溫雲姝起身走進淨室，裡面已然被收拾妥當，所用一切換了她慣用的東西，春芽伸手試了試水溫，這才過來幫她褪去衣裳。

許是知道今夜不同，水中玫瑰花瓣比昨日的多了許多，花香熏染，又泡了許久，出浴時溫雲姝隻覺身上花香清香。

春芽特意将成婚那日的绯色絲帛中衣找來伺候她穿上，溫雲姝瞧見大紅色頓時制止住她的動作，輕聲說道：“換一件。”

“姑娘，這件最是漂亮。”

“換一件。”溫雲姝蹙起眉頭，拎起一旁月牙白色中衣穿上，而後披上外衣走了出去。

走的急了，繞過屏風才發覺自己未穿鞋襪。

男人比她先一步開口：“怎麼不穿鞋襪便出來了？”

他的視線落在那雙雪白嬌嫩的玉足上。

溫雲姝慌忙提裙跑回去，穿好鞋襪這才又重新走出來，在桌在另一邊站定，嗓音輕柔：“郎君不就寝嗎？”

陸啟淵晃了晃手中冊子，手肘撐着臉頰，掀起眼看她：“你先睡，我還有事要處理。”

“……”

待她鑽進被子裡，心跳聲愈發聽得清楚。

溫雲姝輕輕呼出一口氣，微微探身看向外間，燭火還未熄滅，燈光沿着屏風模模糊糊地透進來，在地上暈染出一團模糊光亮。

不刺眼，但卻撩人。

她索性翻身看朝向裡側，但耳朵卻是自習聽着外面動靜。

除卻偶爾的翻書聲，再無其他。

不知過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将要睡過去，忽的察覺身後的光亮似乎黯淡下去，首杖落在地面輕微的哒哒聲靠近過來，直至在床榻處停歇。

溫雲姝不受控制地睜開眼眸，呼吸微微屏住。

幔帳被人撩開，床榻一側沉了下去。

淡淡青松檀香的味道蔓延至她的鼻間，男人輕微呼吸也猶在耳畔，她身子有些僵，緊緊攥着被子不敢動作。

陸啟淵側頭瞧了眼裡側的人，剛才均勻的呼吸聲早已亂了，露在外面的耳尖紅彤彤的，後頸處肌膚白皙嬌嫩。

他輕笑聲：“沒睡？”

靜谧中乍然響起男人低沉嗓音，溫雲姝心頭猛然一跳。

猶豫片刻，她慢慢躺平，咬了下唇：“睡不着。”

剛才在床榻上翻來覆去想了許久，陸啟淵與她來說是有恩的，若是他有所要求也是可以理解的。

隻要能在她力所能及的範圍，都可以。

但如果是要求她生一個孩子呢。

适才這種想法冒出時，溫雲姝驚得擁被坐起來，下一瞬便将這種念頭掐滅在萌芽中。

兩人成婚雖說倉促，但好歹也是達成一緻了，陸啟淵那日還說可以放她離開，如今怎麼又……又這般。

“夫人是在怕我。”男人清冷嗓音再度響起。

說着他側頭看向枕邊人，被子将她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那張白淨臉蛋兒，睫毛卷翹輕扇，聽見他的話更是顫抖的厲害。

溫雲姝抿了下唇：“不怕。”

“那為何要躲得這般遠？”他徑直問出。

“我睡覺不安穩，怕擠着郎君。”溫雲姝努力編造理由。

男人輕嗤：“你我中間，怕是還能再容下一人。”

還未等溫雲姝再度開口，被褥中傳來微弱聲響，方才還不覺得羞恥，如今雙頰滾燙。

陸啟淵掀開被子坐起身，笑着看向躲進被中的妻子，擡手拉了拉被子：“未曾用膳？”

剛才被褥中傳來咕噜聲。

被子裡探出一張白淨臉蛋兒，杏眸忽閃，唇瓣被咬着：“今晚忙忘了。”

陸啟淵起身點燃蠟燭，轉身看向她：“那便起來吧。”

說着起身走到外間。

春芽憋着笑進來，将小飯桌拿到床榻上，沖着溫雲姝擠眉弄眼：“姑娘，還是頭一次見你半夜餓醒呢。”

溫雲姝擡手輕打她。

隻見陸啟淵從外面拎進來一個食盒擱置在桌上。

見狀，她打開食盒。

裡面的菜竟全是她喜歡的。

“今夜路過，想着你之前說過愛吃這些便去買來了。”男人嗓音沉沉，帶着幾分縱容。

他在床邊坐下，将筷子遞給她：“夫人不必害怕，我不會強人所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