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唐鸢這麼說,那些原本還半信半疑的賓客,才終于相信唐家居然真的将最優秀的女兒給嫁出去了。隻是婚喪嫁娶,一向都是大事。唐家千金結婚,竟然沒有一個人知道消息。
“趙夫人,你這麼做可就不對了。唐鸢這孩子是我從小看着長大的,怎麼婚禮也不叫我,是拿我李家當外人嗎?”
台下有人抱怨,結果帶動了不少人贊同。
陳太太抱臂看起了熱鬧,趙萱忙着打圓場:“怎麼敢不請您,實際上,兩個孩子還沒有辦婚禮,我們當父母的自然也尊重孩子的意見,等之後補辦婚禮我叫唐鸢親自去給您送請柬。”
唐鸢這麼說,李老才舒心許多。他倒是真的很喜歡唐家這個乖巧的女孩,小時候唐家人帶她來李家拜訪的時候,她總是最有耐心的那個,能陪着自己下大半天象棋:
“這還差不多,該有的禮數可都得全,婚姻不是兒戲。現在好多孩子太叛逆,背着家長領證的、私奔的,像什麼樣子?我們可萬萬不能把孩子給教壞咯!雖說現在時代變了,但禮就是禮,不可廢,行事得有分寸規矩。”
李老在圈子裡也算是德高望重,他說這番話不是針對唐鸢,而是李家确實一直都是這種比較傳統的家教,沒想到卻正好紮了趙萱的心。
唐鸢看她面色一窘迫,便自己上前解釋:“爺爺教育的是,我記住了。”
李老很是喜歡她,點頭笑着:“行了行了,爺爺也不是老古闆,你們年輕人想法是比我們那個時候多多了,爺爺尊重。告訴爺爺,是哪一家的小子這麼有福氣,悄悄就把鸢鸢給娶走了?”
這個問題顯然是大部分人最好奇的,他們這種圈子裡的婚姻往往連接着最重要的商業動向,要是能在這個時候提前探聽到唐家聯姻的對象也好做準備。
唐鸢回頭瞥了一眼好奇的衆賓客,心中冷笑,呼了一口氣溫聲道:
“我先生是一個警察,爺爺應該不熟的。”
李老怔了一瞬,随即變了變顔色,他年輕的時候也是從部隊裡退下來的,對于軍人、警察這類職業是帶着天然好感的。他有些意外,唐家夫婦那種鑽營的性子竟然能允許女兒嫁給個對利益毫無助力的男人。
“好!你能看上的人,爺爺相信人品沒問題。”說着就從衣服内袋裡掏出一隻金色的懷表,一看就是上了年歲的東西:
“你把這東西給他,說爺爺說的,要是以後他敢欺負你,爺爺我直接打上門去。”
李老話一說完,氣氛緩和了不少,在場的人都知道,李老年輕時可是個雷厲風行的主,隻是可惜李家沒有孫女,所以白白将人唐家的女兒寵到了這個地步。
趙萱見到李老還是一如往常喜歡唐家這個丫頭,心裡也很得意,沖着旁邊的陳太挑挑眉:“陳太請自便,我先去忙了。”又對着笑容和煦的鐘承意道:
“稍後有舞會,你們年輕人慢慢玩。可要照顧好沈家小姐。”
趙萱這話是讓人挑不出半分錯的,她早知道鐘家因為訂婚的事心裡有怨氣,隻是沒想到她們會在今日這種場合發作,如此看來也是個氣量窄的,倒真是有些配不上她趙萱用心培養長大的孩子。
應付完長輩,趙萱也命人準備好了給李家的還禮。唐鸢要将那懷表留下,趙萱卻道:
“不用了,你給他就是,畢竟是娶了我唐家的孩子,心裡多少也該掂掂分量。”
唐鸢無語,打包了一份布朗尼要走,卻被趙萱叫住:
“你父親在書房等你,去看過他再走。他身體不好,你别惹他。”
唐玄禮的書房一向昏暗,唐鸢端了一份無糖舒芙蕾進去,見他已經伏在桌子上睡着了,腦袋枕在幹巴巴的胳膊上倒顯得有些凄涼。書房的安靜同花園的熱鬧形成了太大的反差,讓唐鸢心裡也有些莫名的難過。
在不遠處站了一會終究還是心軟了,将蛋糕放下,取了羊毛毯子來給唐玄禮蓋上。沒想到她才蓋好要走,唐玄禮就醒了,父女兩個一時間大眼瞪小眼,她們兩個實在沒什麼話好說:
“來了。”
“嗯。”唐鸢往後退了幾步,同唐玄禮保持距離。
“許逍怎麼沒來,今天是家宴又是中秋。”他似乎說得很氣,咳嗽了幾聲,唐鸢給他倒了杯茶。
“警隊有案子,他抽不開身。”唐鸢機械化地回答。
唐玄禮像是要說什麼,看到女兒冷冰冰的臉又收了聲:“你們剛結婚,就這個樣子,一點規矩也沒有,他當日跟我說的也是空頭支票。”說着又是一陣咳嗽。
“您和他說什麼了?”唐鸢又急又有些好奇。
“你不用管,這是我們之間的事。”
見唐玄禮似是有些動怒,唐鸢猶豫了一下,還是從包裡拿出兩個小盒子:
“我從國外帶回來的,領帶夾,不值什麼錢。”
她說得有些别扭,這些東西唐鸢前前後後帶了幾次,卻都沒送出去,之前和家裡的關系太緊張了,不是要折騰她的工作,就是要逼她嫁人。
“這個你給趙姨吧。”唐鸢又推來一個絲絨小盒子,裡頭是枚胸針。
氣氛一下子變得很詭異,唐玄禮方才的嚣張氣焰全無,取而代之的是片刻的無措和驚喜。他們父女兩個向來不知道如何相處,尤其是唐鸢生母去世後,他能感覺到這個女兒對自己複雜的感情,是想要親近卻禮貌的克制,他那時候一顆心全都撲在事業上,到了如今才發覺自己錯得離譜。
“鸢鸢,爸爸……”
唐玄禮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大半生的驕傲讓他做不到放下面子同兒女平等交流。
唐鸢倒也沒在意,她做這些也沒打算是要圖什麼:“時間不早了,您早些休息吧。我先走了。”
唐玄禮喉結動了又動:“去吧。”說完扭過臉再沒看唐鸢。
唐鸢離開家的時候,花園裡舞會正是熱鬧,她不過是為了應付差事來的,先走一會也沒什麼。
隻是她叫的車還沒到,所以便先在路邊等,沒兩分鐘,一輛黑色的跑車就停在她旁邊。唐鸢以為是接裡面賓客的,就往後走了幾步,沒想到那車又倒回她身邊,将車窗緩緩放下:
“上車,我送你回去。”
看清楚司機後,唐鸢冷臉:“不需要。”
鐘承意笑起來:“怎麼?怕我啊。”
唐鸢冷笑:“沒錯,看見你裝我就想吐。”
鐘承意卻像是對她的話十分受用,一邊扶額笑、一邊單手将眼鏡摘下來:
“鸢鸢,你當年在學校求我時,可不是這個态度。”他下車,攥住唐鸢的手,笑容陰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