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倒是問倒了她,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更何況有些想法過于抽象,說不定還會讓他覺得自己是個奇怪的人。
代瀾琢磨了幾秒開口:“感覺你很願意和粉絲溝通吧……”
“嗯?怎麼說?”
怎麼說……?她怎麼知道!本來隻是想簡單應付一下……
腦子不可控地冒出微博上,他的後援會置頂寫着的“一百條”……
“就……”她迅速在大腦裡四處搜刮,看看還有沒有别的好理由,可不知怎的,繞來繞去還是隻有這一條最鮮明。
不過也是,好像會主動向粉絲公布感情狀況的明星應該就隻有他了吧?
代瀾有些支吾,想舉白旗,說要不然就跳個話題,偏偏瞥他時還被笑眼捉住,大腦一瞬空白隻好招供:“……你居然會和粉絲主動說有白月光……”
“白月光”三個字一落地,何子遊秒露了然之色:“啊,這個啊……”
主動提起這種八卦總有些莫名心虛,代瀾含糊地“嗯嗯嗯”幾聲,好似這樣就能掩飾自己“無意”的“窺探欲”。
……今晚吃飯時也确實動過要問清楚的心思。
她很快合理化自己的行為,并準備将何子遊的回答納入未來如何對待對方的準則裡——
畢竟她很是擔心在有“白月光”的情況下,還與對方保持什麼“約定”的傾訴關系。
倘若何子遊是“明知故犯”,那麼她也一定不會再和這種沒有邊界感的人成為朋友,不願做會讓對方喜歡的人任何有誤會的行為。
等待他駕駛一路拐彎下高架有些焦慮,下意識還是想撕手皮,可手指在盛粥時滲血被逮了個正着,上車何子遊就遞了創可貼,撕手皮的路是走不通了。
于是捏過大腿肉,代瀾又去捏虎口上的軟/肉。
最終行駛到平坦路上,被蹂躏過數次的虎口才“無罪釋放”。
他帶笑的嗓音在悶了許久後夾雜些顆粒感,混着車裡的暖氣像在壁爐前吟誦一曲翻閱過好多遍的詠歎調。
“‘白月光’以前是有……”何子遊超車,還把那三個字念得尤其慢。
代瀾不動聲色抓緊安全帶。
“但是現在已經沒有了。”
超車結束。
心跳确實也有點超。
方向盤一直在他手上,她确實比不過。
車子快走到代瀾家小區門口,速度也慢了下來,景觀樹高大,擋去路燈照耀,何子遊耐心按導航的指引找那條拐入的街口,喃喃:“溝通……溝通确實很重要……”
她終于忍不住擡起右手指了指方向:“在那邊。”
“嗯嗯……”
他在憋笑?代瀾遲疑,偏頭望一眼何子遊神色,然而後者嚴肅,好像聽見的盡是幻想。
汽車緩緩在小區門口的石墩子前停下,這次是真到了。
何子遊順手将車内燈打開,她揉揉眼,适應突然的光明,這間隙,男人在旁似乎摸什麼東西,窸窸窣窣,伴随輕聲:“待會兒我就讓他們更新一下你說的那條,畢竟要和粉絲及時溝通,你說得沒錯。”
“嗯……”代瀾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心裡亂糟糟,總感覺是掉進了什麼陷阱,怎麼也說不清,抿着嘴心虛地假借揉眼将臉紅掩飾。
她也知道這點小招數拖不了多久,等最後認命睜眼,面前已是他遞來的那袋卸妝用品。
蘋果汁還沒喝,随袋拎起時被迫倒立,盒子上的公仔透過塑膠袋呆呆地朝她眨眼,她接過:“謝謝你。”
“不用謝。”他接得很快,代瀾也沒再客氣,告别下車。
但走出幾步,登上台階,也沒聽見身後有引擎發動的聲響,她又回頭,站在高高的平台上往下望。
何子遊果然還沒走,街上無人,他便搖下車窗,不知看了她背影多久,見代瀾回頭望來,擺擺手。
蕭瑟的冬夜裡,車内的光比任何一盞路燈要暖,被黑色鐵皮包裹着,像一頭巨獸在安靜處擁着溫柔的心髒。
她的心髒也同頻跳動着,但也許比他的更微弱些,勾着回憶繞回數年前和他在醫院天台最後約定時,他也是一樣的神色,一樣的擺手。
區别是那時她以為再難相見,而如今竟然能常再見。
幹涸的淚痕被風刮得刺痛,代瀾記起人類是趨利避害的生物,所以又匆匆下台階,朝溫暖的方向走。
走近那顆心髒,巨獸并未對她的動作有任何疑問,竭力靠過來,離她近些:“漏東西了?”
“沒有。”雙手扒着車窗,這個高度确實對她不是很友好。
男人乖順的劉海比今晚帶她走時要塌些,盯着她的眼神閃過一絲意外。
其實代瀾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又會回來,不過鬼使神差,于是找了個借口——用上有史以來所有的反應力。
“你給我聽了那首歌,真不怕我洩密嗎?”
她是想接着問要不要簽個保密協議。
何子遊頃刻失笑,暖光碎在他眼眸裡,随着呼吸或是風吹,像搖晃而熠熠生輝的琉璃。
不是搪塞,不是敷衍,也記不清這是第幾次聽見相同的回答。
“你不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