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聞朝看着眼前人在面前已睡眼蒙眬,又說了兩句正打算告辭。
卻感覺袖子被拉住,那雙手沒什麼力道,但趙聞朝不想掙開。
“明然?”
兩人相對而坐,顧一弘此時驟然起身,趙聞朝怕他撞到,立刻扶住雙臂。
下一瞬,腿腳不穩的某人立刻撞到懷中,鬓角的清香一起撞進來,撞得趙聞朝一時愣了神。
他往下看,看見某人努力睜着不讓眸子合上,似乎想看清什麼。但藥效勁上來了,最終還是合上了眼,但雙手還抓在趙聞朝襟前。
趙聞朝攬着顧一弘的腰,卻不敢用勁,那香味還在順着發絲一點點鑽入鼻尖,站了許久,終于是認命了似的歎了口氣,将懷中人摟緊了,臉上修飾的笑意一點也不剩,眉間系着深重的擔憂。
夜漸漸深了,他輕手輕腳把人摟到床上,脫了外袍安置好,難得沒一點绮思。
又再床前坐了許久,目光順着額間的發一直看到被衣襟蓋住的頸子,不住地看,像是要把這模樣刻在腦子裡。
最終還是起了身,卻不舍得走,目光落在某人微微泛紅的臉頰和帶着水色的唇,鬼使神差地,他想,“萬一以後再也見不到了?”
他被這個念頭吓到,也被這個念頭推着緩緩俯下身,連眨眼都是不敢的,怕驚醒了。
他不敢久留,蜻蜓點水般一觸即收。怕自己再留戀,直了身子就落荒而逃般走出去。
過了會,顧一弘微微翻了個身,像是被什麼擾了清夢。
第二日顧一弘離營的時候是清晨,趙聞朝沒來送别,大概有别的事務要忙。駕馬在路上,顧一弘似乎在思慮什麼,昨夜睡得沉,卻多夢,有些鬧心之感。
“少主沒休息好?”青鳥在一旁問。
“還好,”顧一弘按了按眉心“昨夜沒别的人再來過了吧。”
“您都睡下了,怎麼會來人呢?”青鳥奇怪道。“我走後二殿下倒是待了很久,約莫着是等您睡着了才走的。”
顧一弘抿了抿唇不再說話,等修整完畢,繼續打馬前往蘇布道。
蘇布道入城不查文碟,這座城不屬于大梁和西涼任何一方管轄,據說是有個名義上的城主,但很少有人見過。
這次随着入城的人少,顧一弘扮作出門遊曆的富家少爺,青鳥作侍女,褚夏作保镖,還有一路不到十人的随從。
吸取了上次的教訓,明白了商隊的不便之處,他們減輕負重,便于随時撤離。
距離與扶峰雲的會面還有一天多的時間,他也從未到過蘇布道,除了必要的戒備外,他也對這座立在涼地的神秘之城充滿了好奇。
蘇布道,涼語裡的意思是“草原上的珍珠”,體現出稀貴之意。
入城三條街左右都是商鋪,但樓都隻一兩層,不太高,而且牆體污濁,讓觀者有不适之感。
顧一弘轉頭讓青鳥把褚夏喚過來,雖然上次之事他對褚夏起了些戒備,但也明白褚夏身為北疆當地這人不比世家子對他防備之重。蘇布道之地,此行沒有比他這種土生土長的當地人更為了解的了。
褚夏明白了顧一弘的用意,沿途介紹道:“我們進城這邊是蘇布道的西門,也是蘇布道最早的發源之處,屋舍建立也有幾十年之久,随着後來衛國衰落,流民進入,蘇布道逐漸往東南方向發展,原先的西部逐漸沒落,所以現今看覺得衰敗,再往前兩個街區,就要到現在的主城了,也有人稱‘新城’,我們打算在那裡落腳。”
顧一弘點了點頭,由褚夏牽着馬繼續往前走。
褚夏心裡也有計較,雖然他自從軍來就是雪龍營的兵,但北疆兒郎沒有誰不敬仰顧大帥的,顧一弘是顧子殊的兒子,在北疆士兵眼裡自然高看一等,這也是很多北疆士兵至今仍然稱呼顧一弘“少将軍”的原因。更何況如今顧一弘封正六品校尉,實際上和扶峰雲品階一樣高,如今是繼續跟着穆子期,還是索性當顧一弘的親兵。
他心裡的盤算,顧一弘多少知道一點,這也是他當時選人的時候把褚夏帶上的原因。趙聞朝原本打算讓他把韶春帶着,他拒絕了。
比起趙聞朝所提供的安穩,他還是願意在北疆搏上一搏,他現在除了李玉和青鳥外手下沒有可用之人,如今他已是六品校尉,這品階往後隻升不降,手下若沒人,自是帶不好兵的。
果真,又走一段路後,周圍的街景已大不相同。街邊的門面高至三層甚至四層,門面後可見庭院裡層層疊疊的閣樓,這還不算,街上推着車的商販也多,此時将近正午,本不算人流太多的時候,卻聽着叫賣聲,還價聲,銀錢入袋聲不絕于耳。
他們找到一家不算過于奢華的客棧,進門辦了入住。
跟着顧一弘京城的十幾人如今隻留青鳥和褚夏兩人陪在身側。其餘之人本不是僅僅随行而來的,有些是顧一弘自己帶出來的兵,有些是北大營指派的,還有些是趙聞朝自北望亭帶來的碟子,他們收到的命令首要是保護顧一弘的安全,其次是“埋下去”。
大梁在蘇布道一直沒能形成有規模的碟子機構,這裡先衛之人重多,不免還有一些人抱着“複國”的癡夢,大梁也忌諱他們與西涼十四部聯手。而今蘇布道若能建立起初具規模的間諜機構,大梁的西北防線将更為穩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