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一弘他們入住的客棧沿街的兩層是做酒水生意的,也供應餐食。他們進店之時,恰好是午飯的時候,店裡人魚龍混雜。
就在褚夏定房間之時,青鳥暗中打量着背後用餐的人群。
一樓大堂坐的多是涼人,偶爾混幾桌漢人,似乎也是些有涼地血統的,其中應該是有十四部的人,不少人肩背部有着部族的圖騰紋身,涼刀有的就大大咧咧别在身上。
餘光掃見顧一弘跟着小厮進後院的背影,她從大堂内立即把注意力轉移到顧一弘身上,尾随半步跟在少主後面,目光掃過少主身邊每一個人。她在京城是顧一弘的暗衛,在北疆帶顧一弘的親兵,但暗衛的使命,是她已經刻在骨血裡的本能的。
穿過一樓的門面,走進街巷裡的庭院,便是這家酒樓供外客旅居之所。顧一弘是“富家公子”,花銷是少不了的,包下了兩間上等廂房作為這幾天休息之所。
簡單的安置後,他們就在酒樓定了餐解決了午飯的問題。雖說顧一弘不适宜抛頭露面,但所幸蘇布道人多眼雜,簡單地掩飾了些面部特征,顧一弘在城中簡要觀察下。
這次與扶峰雲的見面尤其注意避人耳目,之前穆子期吃過的虧,顧一弘沒理由再吃一遍。扶峰雲西涼少主的身份實在顯眼,連帶着他所有接觸的人都難逃窺探,我在明,敵在暗。若沒有耐心引蛇出洞,怕是連死都不清楚是誰動的刀子。
顧一弘在街道商鋪上一連進了幾個店,他裝作是富貴人家的不肖子弟,既無心功名又手無縛雞之力。
所幸家中上有父親兄長為頂,又有些許薄銀為底,任他遊山玩水,胡吃海塞也不至于入不敷出。
别的不說,顧一弘是真的有那幅富貴相的,容貌暫且不提,青鳥可以感覺到少主身上浮出從未有過的閑散氣,連着語氣也變了,咬舌時更多是連讀,有種富貴的慵懶感。
她覺得這種感覺有種詭異的熟悉感,也沒多勞費她想多久,她就明白了少主身上這感覺是和誰學的——目前正坐鎮帳中的趙聞朝,一時間有些啧啧稱奇。
顧一弘在一家店裡微微露了富,老闆便上趕着巴結上來,顧一弘含笑問了幾個問題,老闆都點頭哈腰,知無不答。
青鳥微微湊上去。
“先衛的文墨自然是最好的,就是我們那都少見這種品質的,老闆你跟我交個底,這貨要是正宗,我下次幫你引薦我幾個朋友。”顧一弘打量着眼前的墨,歪頭對老闆說。
“公子您真是獨具慧眼,這墨就是先衛的,城主那獨獨留下來的十幾塊,有三塊就在本店。不過您也知道,物以稀為貴,”商人的詭狡挂在唇邊:“這是鎮店之寶,我們輕易不賣的。”
“您這就是說笑了,蘇布道不是自由之邦,哪來的什麼城主,我來之前可從未聽說過。”
蘇布道城主一事連北大營都查不透,自然難為一閑散富家子知道,顧一弘想借此向老闆套一層消息。
“哎呀,公子您這就是有所不知,蘇布道之城是先衛滅國之後才建起來的,”老闆說着,一停,把聲音放輕:“我這話也就和您說說,南二街那群要是聽我這樣說,怕是要砸上門來了。”
“我們城主就是先衛來的,據說還是之前的高門大戶,帶着族人逃到這裡,用帶來錢财和這裡人做生意,越做越大,也就有了今天的蘇布道。我本就是梁人,在這裡安家,也是佩服他,城主雖是先衛人,但從沒像那些酸儒嚷嚷着要複國這樣的胡話,而是老老實實在這裡安定下來,給先衛那些流民些安身之地。”
“哎,這我又要和您說我這墨了,畢竟城主也是先衛的達官貴人……”後面的話顧一弘就沒再仔細聽了,和老闆又拉扯了兩下,咬咬牙,自己花了錢把那墨買了下來。
他是識貨的,這種品色的墨寶當今可謂舉世難尋,他想着帶回去送給慕容儒,聊表敬意。
老闆的話語間,他也依稀窺見蘇布道那城主的模樣。這是他們在北疆從未得知過的消息。
“青鳥,讓我們的人這幾日多探聽那位城主的消息,多注意那些先衛人聚集的地方。”他偏着頭低聲說。
青鳥得了令,在心中記下了。
沿街走了許久,轉眼也快是傍晚了。當街邊的燈火點亮,蘇布道展示出它更為富貴雍容的一面。街邊的店鋪蒸騰出酒肉香味,撣眼一看已是賓客滿座;若尋花問柳,得幸走進青樓酒巷,滿樓紅袖招,脂粉香熏得人要睜不開眼;更不用提街邊小鋪上,人潮攢動,各地的貨品在這裡彙聚随即又運往各處……而這隻是一年中最平常不過的一天。
顧一弘坐在酒樓二樓雅座,垂着眼看街邊,不得不承認,蘇布道矗立在這裡,就已經可以稱作是奇觀。
顧一弘在酒樓用飯之際,褚夏在一旁作陪。青鳥此時恰好有機會去把顧一弘的命令下傳下去。
她換下丫鬟扮相,裹胸換上男裝,簡單易容幾筆扮成讓人過目即忘的樣子。更改步幅走上了街,轉了幾個彎,過了兩條街,推開一扇上面寫着“旺鋪招租”的門牌,走進一家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