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面裡面沒怎麼裝修過的樣子,青鳥掃了眼正在掃洗的一個工人,低聲道:“來活了。”
青鳥不在,褚夏坐在顧一弘對面,難免有些坐立不安。顧一弘前段時間的冷淡他也能看得出來,而今顧一弘來蘇布道願意帶上他,已經算是給他抛出橄榄枝了,這次若是再錯過,顧一弘也并非沒有别的人選。
褚夏擡眼看了看,又迅速垂下眼。顧一弘比自己還小上兩歲,此刻坐在對面,卻給他一種上位者的壓迫感。或許他和穆子期都估量錯了,就算顧一弘初入北疆時給打壓成個算不上編的小隊長,從始至終他是北疆少主的地位就沒有變過。
在大梁北疆無論是世家子還是本地士卒。無論是嫉恨還是崇拜,所有人都高看他一眼。而顧一弘有這個實力證明他們的觀點沒有錯。
褚夏已經在動搖了,但穆子期也不會輕易放手,他得此刻做出決斷,選擇一方就意味着開罪另外一方。
顧一弘沒有在街上逗留過晚,剛過戌初他便和褚夏回到了客棧中,青鳥已經打點好一切在外等着了。
顧一弘愛幹淨,青鳥打點好了熱水,若是想,便即刻可以沐浴了。
洗漱過後,顧一弘套上寬松的外袍,緊了緊腰身的腰帶,坐在靠窗邊的桌子旁。青鳥幫着,挑了簾子,這樣可以越過幾棟矮樓看到外邊的街景。已經快入夏了,晚風吹過來帶了點熱意。
正當顧一弘垂眸冥思之時,房間門忽然被敲了敲。兩聲,不重不輕。
顧一弘有些詫異,這麼晚了,理應沒有人會來打攪。
青鳥得了顧一弘的目光,前去微拉開門。見來人是褚夏。顧一弘隔着門縫也瞥見了,揮手,向青鳥示意放他進來。
褚夏走進屋中,目光沒有任何偏移,徑直走到顧一弘面前,褚夏凝視着顧一弘的眼睛。年輕人生得好看,那雙眼睛似攤水一樣,此時仍然古井無波。
他已做好了決定。
褚夏單膝跪下,雙手解下腰牌,奉到顧一弘面前。
三大營的腰牌就是身份,就是地位,就是項上人頭,曾經戰士們浴血沙場,最後回來的人會把他們的腰牌帶回來,安葬在邊境線上,就算是英魂歸故裡,血肉戍邊疆。
顧一弘接過了褚夏遞過的腰牌,摩挲了腰牌上暴雪營三個字樣。他把腰牌放進青鳥呈上的托盤上面,俯下身,拍了拍褚夏的肩膀。
或許曾經他們還有嬉笑打趣的過往,但從今日起,他們間沒有朋友,隻有主從。這就是家世賦予顧一弘的權利,皇族交給顧一弘的權利。
褚夏退下後,顧一弘又坐會了窗邊,已經側頭看着窗外。對着青鳥吩咐到:“回去盡快給褚夏做出新腰牌,把李玉和你手下以外的兵都交給他。”
“是。”青鳥應道。
她擡頭看了眼顧一弘,少主卻并不顯得高興。
“青鳥,你有沒有覺得這條路有可能是錯的?”顧一弘在夜裡詢問,卻更像是在刨析自我。
“做這些事,握着這些權力,我沒有感到一絲一毫的愉悅,這一切都是為了些什麼?”
青鳥靜了靜,半響眨了眨眼:“為天下生民,少主。您守北疆一天,黎民就安穩一天,這是我追随您的原因。”
“若是如此便能,甚好。”顧一弘收回了目光,看向面前這個朝夕相處的女子。
青鳥一頭烏發在腦後挽了個利落的簪子,簪着的就是顧一弘先前送的那個。距離她進顧府已經有十一年了。
十一年前,顧子殊拒西涼騎兵于戍北城得勝,奉旨歸京。
在那場戰役裡,有許多先前因為西涼屠殺而雙親不在的孩童,青鳥便是其中一名。她的父母本是南疆走貨而來的商賈,父母雙雙離世後,她在涼地沒有任何依靠,戰勝之後,三大營安撫傷民,有人發現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