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年關外連年幹旱,牧草不好,養的牛羊大幅減産,今年若是不能搏一下,他們會死更多的人。”西涼互市的事情他沒和戍北城内的任何一個人提過,這件事,甚至要到趙聞朝回了京恐怕才能定到鐵闆上。但也正是這個原因,扶峰雲願意和他合作,隻要能再拉上幾個小氏族在部族間遊說,就算胡族與大梁深仇大恨,呼延氏與先衛情同手足,西涼境内的普通百姓也該知道,孰是孰非。
“先衛那些人撺掇着些西涼人上了戰場,難道就能做大做強了,說來他們也是個笑話。”
“都十幾年過去了,還端着這樣的迷夢的人多,能站到攻城前線的人少啊,先衛本身就是由于武治衰微,文臣當道,積弊太多而亡,怎麼會突然多出近千數能上戰場的青壯年,先衛亡國的時候他們才多大?”
“你是說?”衛年也在一旁,原本正在撰寫今日戰況報告的他被顧一弘的話猛地提了神:“有先衛之人暗中操盤此事?”
“能等到現在,先衛亡國的時候,他年紀應該也不大吧。”穆子期猜測到。
他們自然不知道肖雅的事情,但其實肖雅也不像能操盤這些兵衆的人,她給顧一弘的态度很明确,如果大梁能保障蘇布道仍維持現狀,蘇布道可以歸屬于大梁領地。
“先衛亡國前已是百姓怨聲載道,應該不是民間之人組織,那些天天盼着先衛複國的酸儒沒這能耐。”衛年父親是隴州刺史,隴州為北疆最南部,當年流竄進來的先衛流民也不少,先衛滅國之時他恰好剛開始懂事。
一句接着一句,在顧一弘腦海裡似乎推出一個更為清晰的形象。其餘兩人似乎沒有注意到顧一弘的失神。
“哎,對了,今天怎麼沒看到褚夏?”穆子期随口問道。
“安排了另外的事讓他做。”顧一弘擰了擰眉,天已經快蒙蒙亮起來:“都快回去休息一兩個時辰,這幾日大家着實辛苦了。 ”
韶春今日在二殿下的起居注裡繼續寫着:殿下近日晨起較早,自營外散心一圈後回營,蘇布道有來信,遂回之,進而轉告戍北城。
傍晚公務稍閑,臨溪而漁,耗久而無功,遂罷,待日落,空簍而歸。
褚夏自戍北城離開,帶走了駐紮在戍北城外的小半軍隊,徑直回了北大營。進北大營的過程極其隐秘,他乘着夜色到了趙聞朝營帳處。
韶春為他挑了簾子,褚夏擡頭看過去,二殿下斜倚着長椅,見他來,面上沒什麼波動,嘴上念了一句:“來啦?”
“臣褚夏,叩見二殿下。”褚夏此刻心裡還打着鼓,上次他在蘇布道攔了趙聞朝,不知他心裡是怎麼計較的。
“免禮免禮,”趙聞朝那一雙眼是上揚的,京城裡人都說那是一雙含情眼,但其實那雙眼瞳孔裡沒有一絲笑意的時候,是帶有點邪性的。顧一弘看不到的地方,趙聞朝更像一隻張牙舞爪的妖獸,朝堂上的人是見識過他的手腕的,先前不過十六歲,趙聞朝伸手便掀了半張文官氏族的桌子,因此無論他之後多麼放浪形骸,所有有都懷揣着忌憚。
“大緻的,明然都與你說過了,我再送你一千人,”趙聞朝在燭火中仰頭對他着褚夏笑着,半張沒被燭火照到的臉掩蓋在陰影裡:“把握住機會褚将軍,明然手底下不留廢人。你若辦不成,髒不了明然的手,我會送你和你姐姐回鄉繼續做酒樓生意。”
又一日清晨,天剛蒙蒙亮,顧一弘還沒睡足兩個時辰。
“遇襲!遇襲!”
他猛地坐起身來,青鳥最先來了營帳。
“情況怎麼樣?”
青鳥面色不虞。
顧一弘一邊披起外衣,一邊往外走。
“少主,您先等一下。”青鳥急走幾步跟了上來:“不是戍北城遇襲。”
“不是戍北城?”
“南二營遭到西涼騎兵突襲,損失慘重,現場遭遇敵襲的士兵描述,為首的那人褐發黃眸,宛若厲鬼索命,說像是……大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