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午膳後就是要道别的時候,書童已經把包裹拎上馬車。肖雅在院子裡看着梅恒之提着小包在手裡,大概是他那些寶貴的藏書。
他臉上的青紫還是留了些痕迹,想必身上的傷也沒全好,但看着已經是比昨日好多了
肖雅站在門前,想了想還是開了口:“去了那以後,你還會回來嗎?”
“如果你想見我,我會來蘇布道逗留會兒的。”
“那些事呢,那些能讓你抛下我遠走他鄉的事,你都放下了嗎?”
梅恒之走近了些,小姑娘的眼圈明明泛了紅,卻睜大了眼不讓淚水從眼眶溢出來。
“我既回來了,那些事自然是放下了。還有些個牽絆的,萬水千山隔着,就算想也懶于腿腳了。”梅恒之笑着展開了臂膀,輕輕摟住這個世上唯一和他有血肉牽絆的親人。“有事随時寫信找我,我馬上趕過來。”
他脖頸上,昨日緊緊攥住的那枚玉佩,現在是貼身帶着的。
兩周後,劉驿。
劉驿,是一座梁地邊境的小城,原先是先衛的城池,後梁地雖然接管,但是由于地理位置靠近邊境一帶,管理顯得有些疏松,但也正因此,有些涼地居民偶爾在這邊做些小生意,都是被默許的。
那是初冬的清晨,劉驿的居民剛起床趕上一波早市。
穿着大紅棉襖的小姑娘跟在父親身後趕早市,而家裡,母親還在家等着早市上買的牛羊肉今日炖個肉煲過冬暖暖身子。
小姑娘很少來趕早市,早市裡魚龍混雜,家裡擔心怕這麼小孩子帶出去出些什麼事情。但家裡越是不許,這個年紀的孩子越是想要,終于連着些日子的死纏爛打後,父親答應今天帶她出來。
小姑娘走在街上,東瞅瞅西看看,看什麼都新奇。父親隻得小心看着,怕她一不留神跑丢了。
今日賣牛肉的商人是西涼來的,貨不錯,價格也公道,父親裝模作樣讨價還價幾句,抹掉點零頭,就買下了些。今日如此順利,男人心情很好,回去路上,還給小閨女買了串晶瑩剔透的冰糖葫蘆。
小姑娘正高高興興咬上了一口,忽然身後傳來響動,一聲聲像是要震碎鼓膜。小姑娘吓得愣在原地,父親卻感覺到了不對,連忙摟起小姑娘到街邊,把小姑娘藏在竹編的籮筐之下,也就在下一刻,那馬蹄聲已經到了眼前。
兇神惡煞的異族人把沿街的百姓往集市中央驅趕,不服從的便動用鞭子和利刃,小姑娘在竹筐之下瑟瑟發抖地看着父親的遠離,雙手緊緊捂住嘴,匍匐在籮筐下的地面之上。
早市上的居民全都被集中在了廣場,沒有人知道這些身強力壯的異族人要幹什麼,街上已經空無一人,但所有的西涼商販似乎都被這些人放走,留在此處的全都是些衣着梁地服飾的面孔。
“你們要做什麼?”有年輕血氣方剛的小夥子不滿地沖這些外族面孔大喊:“這是大梁地界,我們不歡迎你們!”
此言一出,衆人也被壯了氣勢,紛紛附議起來,叫喊聲逐漸大了,有些男人開始叫嚣推搡周圍看守着的異族人。
為首的騎在馬上的西涼人擡了擡眼,一旁的人就看明白的眼色,把剛剛最先開始叫嚷的年輕人拉出來,逼着跪了下來,拔起腰間的涼刀往他背上就是一砍。
“啊!”年輕人的慘叫一下寂靜了整個人群,人群開始往裡收縮,生怕下一個出頭鳥就是自己。
馬背上的人滿意的笑了笑,用不熟練的漢語說到:“我們沒有惡意,隻是來向我們慷慨的鄰居借用些糧食,相信大家不會介意。”
話音剛落,另一波剛剛掃蕩了城鎮的涼人就往這邊來了,馬背上,肩膀上,扛着挑着一袋袋米糧。
最後的那個帶着個小姑娘過來,小姑娘穿着大紅的襖子,那人對首領用涼語說:“她剛剛躲在集市裡。”
人群中,忽而傳來凄厲的吼叫聲,男人聽不懂他們說的話,卻看見熟悉的襖子。他不顧一切向前沖去,撞開人群,試圖脫開西涼人的桎梏去抓他的女兒。
一旁的西涼人抓起涼刀,小姑娘看見寒光淩冽,被激得大叫起來……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駐軍來啦!”
接着,掀起飛揚塵土的騎兵就出現在視野裡,為首的涼人眯了眯眼,像是沒想到有這麼快。
他雙手收緊成拳,示意收隊撤離。
而那隻利刃般的軍隊就在這頃刻之間到了眼前,來不及上馬的西涼人已經被最先到達的制服在了地上。
騎在馬上的西涼人開始逃竄,抱着女孩的西涼人随手把女孩扔下馬,女孩尖叫着扭動,而就在下一刻,沖在最前面的少年一把撈住她,右手執劍挑斷了那人所騎馬匹的前腿。
“少将軍!”
“追!”顧一弘左右兩側的士兵飛速掠出去,他把女孩遞給飛跑而來、涕淚橫流的男人,接着一提缰繩,飛一般追了過去。
他們最終隻是截流下小半的西涼騎兵,為首的已經逃之夭夭,不知所蹤。顧一弘看着四下枯黃無垠,不見人蹤的草地調轉馬頭下令收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