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若卻道,“何苦呢,花開枝頭方是自然,費心去折就失了本味,壞了景緻。不如讓它待上頭,花開花落,看着香甜,亦随天地之規。”
“這話有理,那就賞玩便罷。”胧煙晚檸相視一笑,欣然答允,一行人沿着梅園的曲徑往梅林深處去,越往深處走,空氣漸漸變冷,梅花愈發嬌妍燦爛,花瓣片片晶瑩剔透,仿佛輕薄蟬翼,美得驚心動魄。
隻晚檸仰頭觀之,見滿林梅花開得缤紛絢麗,花團錦簇,紅梅白梅相間,煞是喜人,不由歎道,“此景當真難得,這樣好的梅花,也不枉來上一趟。”
“那株開得真真好。”韋若遙遙一指,晚檸順勢瞧去隻見那顆紅梅枝桠彎曲,枝葉稀疏,隻開了兩三片紅葉,但枝幹挺拔,花苞微綻,花蕊明赤,隐隐有紅霞飄逸。果是這裡頭開得最豔、最絕一株。
韋若定定瞧着,不住吟道,“仲冬壟梅發,繁英簇紅霰。過意百花魁,翻疑百花殿。”吟罷見晚檸胧煙含笑瞧她,不禁眉梢微揚,“瞧我做甚,你們今日都需做首梅花詩來,以助興緻。”
胧煙聞言,轉頭去瞧那幾株梅花,心念一轉,便笑道,“這裡不過爾爾,真論盛,還需往裡頭走走,裡頭梅花雖少,卻是真正的梅林勝境。”
晚檸韋若自是要瞧,胧煙動身引路,衆人随其邁步。繞過幾叢茂密紅梅,隻見前頭豁然開朗,竟是一處寬敞湖泊,湖面澄澈無波,波光潋滟。岸邊種植着數排紅梅、白梅,盛放或半凋零,各有姿态萬千,分外優美動人。
“這處景緻倒是好。”韋若贊道,又歎,“此情此景,實在難得,偏沒那雪,要寒梅傲雪,方是最佳。”
“花是花,何苦為它添人的品格,不知這花知了,可否覺得無趣。”晚檸嗤之以鼻,冷冷笑道,“隻因花落無時,不曉多少人為它傷春悲秋,徒增哀愁,反襯花兒無謂,逍遙自在,可悲可歎。”
胧煙聽了,忍俊不禁,“陰羽一句話,你倒較真了,何苦呢?世上什麼不是人定的性,你喜花的,便願花常開,謝時則增惆怅。原記你最喜那玉蘭,幼時見它開就歡喜,瞧它謝就感傷,怎的現下厭棄了呢?”
晚檸一時無言,她仍是摯愛玉蘭,難以回話。反韋若癡癡瞧那梅花,竟是犯了呆性。胧煙忍俊不禁,欲唬她一唬,卻聽得狗吠傳來,如哭般,嗚嗚咽咽,極其凄涼。乍聽來,不免生起凄涼之意,險些堕下淚來。
衆人皆是蹙眉,凝神聽了會兒,韋若忽而睜眼道,“這狗吠聲實是不詳,怕出了什麼事,你我瞧瞧去吧。”完便吩咐墨語,“你令幾個護衛找找,仔細着些,若有事來,能幫則幫下。”
墨語領命,忙招人四散開來查探,片刻回來,面上青白。墨語道,“姑娘,前頭是片墳,有好幾隻野犬圍着座墳新墳扒撓,那土早給刨碎了,墳上草木淩亂,不知是何緣故。”
談起鬼神,韋若胧煙都不欲前往,唯晚檸蹙眉更緊,喚雪柳道,“你打探下那是何人之墓,既是諸多墳,總不該隻瞧這那一個,怕是有問題。”
雪柳依言離去,未過許久,匆匆趕回,面色慘淡道,“那是半月前葬下的,是個阿姥,其子婢子已讓人帶了來。”言罷,侍從領上個莊稼漢子,面色黝黑,見着晚檸三人,如見神妃仙子,顫抖着身體叩首。
三人對視眼,胧煙韋若不曾言語,獨晚檸命人扶起漢子,道,“有些失禮,隻不知這墳中的可是令母?”
“是,是我阿娘……半月前剛去了,不知貴人尋我所謂何事。”漢子身子有些顫,實是怕面前這些貴人,卻在聽晚檸意欲開棺時,極力阻止,“使不得,使不得呀!若開了棺,豈不要我阿娘地下不甯,我求貴人憐憫,讓她安息。”
“我等并非惡人,隻是想要查探清楚究竟。”晚檸溫柔勸慰,曉開棺乃為大事,任何一孝子,都是不願。漢子當是如此,搖頭道,“死者為大,貴人這要求我不能應。”
見他堅持至此,韋若輕拉晚檸,“便罷了,許是巧合,這般開棺擾了陰魂便不好了。”
胧煙也勸,偏晚檸搖頭,“這裡多墳,新下葬的亦是有的,怎就繞這墓呢,定是有問題。崔姐姐,你這東西借我一用。”
晚檸取下胧煙玉佩,胧煙恍惚方想起這乃自個兒哥哥給的令,心下疑惑。便見晚檸舉那令,恐吓道,“我們是奉了大理司直之命來的,有人告你謀殺老母,你再阻攔,小心我等判了你!”
漢子聞言大驚,連跪拜請罪,口稱冤枉,又磕頭道,“冤枉啊,我冤枉啊,我哪會謀害親母……”慌張之下,再無阻擾心思,晚檸讓着侍從護院扒墳尋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