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檸聽到這兒,心中已有數,又問了些旁的,後暗暗點頭,“我曉得了。”又拿出碎銀給她,“多謝嬸子告訴,這事便勞煩嬸子替我遮掩,我定會告訴主家,叫主家好生查查。”
婦人見她出手這般大方,也不推辭,收了碎銀,答允一聲,心裡頗為高興。
眼瞧婦人離去,晚檸領了默默跟随衙役,去尋了張澤,張澤業已将事查好,面色沉重,想是毫無線索。晚檸見了,心下微涼,然多月來早習慣,忙整理心緒,回京兆府複命。
于府中,再是談起先前幾案,蘇離詢問衆人想法,晚檸靜靜一默,後道,“旁的我不知,單那失竊案,叫我瞧來,非那些郎君所為……我細細回想,所盜之物皆金銀俗器,看似璀璨,論其價值卻實難與瓷器字畫相比。”
“水衡所言甚是,我亦有一念。”謝羽眉心微皺,“不論那些子兒郎君多有不器,到底有些眼界,又乃自個兒家。真真要盜,心頭有數,該盜些零星,不易發覺之物。蹉跎幾年,便是報案,都查不出甚來……至後頭兩案,我不大清楚……”
聽到此處,柳修忽道,“馮媪案,我許是有些許線索。馮媪之女曾有一親,然馮媪,嫌貧愛富,這樁婚自是沒成,人離了京不見蹤迹。偏前些時候回來,偏在馮媪屋前過,我覺需一查。”
“可,畢叔與你一道兒去。”蘇離輕輕颔首,見畢逸淳領命後道,“盜案,我略有頭緒,崔司直已前往,暫放無妨。而今之案,子潤,你說道說道?”
誰料,張澤手一攤,“不曾發現,人忽的不見,我正正頭疼……不曾有人見着洪木匠,城内無盜匪,便是有,也該傳來消息。細問結怨,都道不曾,叫我如何處理?”
“無用!”時孟極優雅翻一白眼,後是道,“府尹,我明兒與張巡檢再查次,想是能察覺一二。”
蘇離允諾,讓晚檸将所查一說,倒叫幾人沉默。不知思忖何物,一時半刻,蘇離方道,“此事,你理成文書上交。”
晚檸點頭答應不說,因腦中直想現今之事,神情一時恍惚,筆停那兒不動,墨滴暈開來。直至謝羽取來一紙文書,和聲道,“我記兩日後是王拾遺大婚,你的假。”
晚檸方是回神,謝羽口中王拾遺,正是晚檸三哥王晟,已授從八品右拾遺。而謝羽此言,是因《陳律》所規,‘周親婚嫁,假五日,大功,三日;小功,一日,不給程。’王晟正乃晚檸三代内親,故有五日假。晚檸瞧那文書,随即詢問,“少尹假幾日?”
謝羽及其妻是旁親,因有假三日,然謝羽一默,後道,“近些日來,京兆府頗忙,我隻當日去趟便是。”
晚檸聽聞,低頭沉吟片刻,方擡首看向謝羽,“既少尹如此,那我便也二日假即是……少尹莫急,我會先與家中人商議,隻我覺阿爹,阿伯定會同意,若不允,再按規行事,少尹看可行?”
謝羽微怔,旋即露出淺笑,“可。”
又将差事交付,晚檸回屋換了身衣裳,方回家去,家中人表現亦如她所料,雖楊氏略有不滿,王祁、王祉卻是同意。尤是王祉,老懷甚慰道,“總歸是有職務的人兒,曉得以國事為重,倒比你兩個哥哥還厲害些。”
楊氏素敬王祉,隻得默瞪晚檸一眼,衆人面前無話可說。後又頗為忙碌,竟忘了抱怨,晚檸情願她記不得,幫楊氏料理事務亦不提起。待一切準備妥當,便是成親當日,整個王家張燈結彩,賓客盈門,鼓樂之聲通衢越巷,所來賓客身份都極高貴。
李雅素嫁妝滿滿當當擺在院内,金珠玉寶,商鋪地契,琳琅滿目,各式綢緞绫羅,古董字畫,無一不齊全,光華璀璨,晃花人眼。諸賓客見了,紛紛誇王氏娶了一好兒媳,這方是十裡紅妝,羨煞旁人。
古語雲,娶妻之禮,以昏為期,故天色将暗,侍從吹吹打打迎來新娘,前頭王晟騎着高頭大馬,一身紅袍喜慶,俊朗潇灑,英姿勃發,牽着缰繩,笑得十分溫潤。旁兒幾個婆子邊喊着話兒,邊抱着陶罐在撒喜錢,引得無數百姓哄搶,吉祥話兒絡繹不絕,歡呼雀躍。
王家院落寬敞,前庭後宅連綿起伏,園子精緻,亭台樓閣林立,雕梁畫棟,景緻秀麗,曲徑通幽,假山環繞,飛檐鬥拱,十分氣派。新房布置的富麗堂皇,喜床鋪設在正中,四角垂挂璎珞流蘇,金絲楠木架子床上挂鴛鴦戲水紋帳,鋪繡金鳳穿牡丹的大紅錦被,喜燭燃燒,照亮室内。
傧相贊禮,拜了天地後送入洞房,喜娘扶着新娘進内室坐定,再是坐床撒帳之俗,雅素端坐喜床上,聽傧相祝賀,一顆芳心砰砰跳着,激蕩不已。
“郎君請掀喜帕罷!”
伴随着女婢柔和語調,有人奉上喜秤,挑起紅巾,一張美豔臉龐頓顯。雅素羞澀難當,小心看了眼王晟,身材修長挺拔,劍眉星眸,豐神俊朗,儀表堂堂,雅素臉頰绯紅,低垂臻首。
王晟亦是一怔,見她青綠禮衣,嬌顔绯豔,雙頰飛霞,唇角含笑,齒貝瑩潤。端的嬌羞婉約,宛似仙娥。耳畔隐約傳來嬉笑聲,喜娘道,“娘子真真漂亮,都叫郎君呆了,郎君,快喝合卺酒罷!”
王晟應聲,執起玉杯與雅素,慢慢飲完合卺酒,雅素本就羞赧,見王晟此舉,愈加緊張,心裡七上八下,唯餘慌亂。王晟見她模樣,不由輕笑,放下玉盞,伸手撫平雅素衣間折痕,溫聲道,“你且放松些,不必拘謹,我待你,必會好好的。”
绛绡縷薄冰肌瑩,雪膩酥香。笑語檀郎,今夜紗廚枕簟涼。
新婚燕爾,夫唱婦随,自是恩愛缱绻,蜜裡調油,此等閨房樂事,不必細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