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無奈,封了鄂州,命各地調集糧食藥材赈災,并派遣欽差監督,抽調太醫署醫匠前往救治,惜效果甚微,“彼時岫暫居鄂州外祖家,封城戒嚴,心下無比絕望,正是她……”講到此處聶岫眼眸晶亮,“若菩薩轉世,一介女流,有勇有謀,巾帼不讓須眉,親入鄂州解決瘟疫,救了鄂州百姓!”
衆人聞之咋舌,一人忽是詢問道,“聶兄所講,可是那天下第一神醫清甯真人……我聽叔父說起,那鄂州瘟疫,乃清甯真人,親入城中,耗費三月時間,方才消弭幹淨……”
若是單提鄂州瘟疫,衆人還略有不知,但若提清甯真人,可謂如雷貫耳。傳聞這位真人仙風道骨,慈悲為懷,醫術超凡脫俗,已臻化境,活死人肉白骨。諸多功績,雖不得聖上封賞,卻有數萬百姓敬仰,鄂州家家供奉長生牌。
惜清甯真人行蹤飄忽不定,尋常人難得一遇,有傳言道是歸隐山林,不知多少人欲見一面不得,不曾想聶岫竟是見過。聶岫含笑點頭,“正是,比之容顔,真人通身氣度更令人心折。她即是岫心中佳人,醫術登峰造極,又有仁義仁心不說,這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皆是精通,偶時聽她訴說典籍亦是叫人驚豔不已。”
“正是有真人所在,岫方知最為絕豔并非是在富貴名利場中,真人施針診脈,探訪病患之時方是無人能及的風姿。”聶岫回憶過往,“岫不才,因有一鄉貢名号,曾協助真人開藥查方,見得真人布衣素裙,懸壺濟世,妙手仁心;也見她為安撫病患奏樂,輕靈婉轉,餘音繞梁。
更是親見真人為救民,以身犯險,舍身取義;三推聖上封賞,清淡平和,不卑不亢;便是離去前,在觀中吟誦經書,都當的上一句朗潤悠遠,深邃隽永,讓人久久不能忘懷,若非岫親眼所見,斷不敢相信世上有這般絕代佳人。”
“可歎可歎,如此女子,天下僅此一份……此等奇女子,若是能見一面,倒是不枉此生。”晚檸歎息,引得諸人共鳴。比之他人,晚檸是真真遺憾,她本非循規蹈矩之人,也聽聞過清甯真人故事,卻不知如此傳奇,若能得見,必然是一番感悟。
聶岫極為認真颔首,“不錯,這般人物單單聽來沒甚意思,定要一觀真容才知風華,否則枉活世間。岫也極遺憾真人行迹缥缈,難尋其影蹤……望今生有再拜會之日。”
這一頓詩宴聊得盡歡,席間衆人談論不休,越扯越遠,最後談到朝堂政事,不免感慨萬千。待衆人興緻散盡,已臨近傍晚,晚檸回到廂房中,見韋若處燈早早熄了,猜測她已歇下,便沒去打擾,徑自進屋睡下。
次日醒來,晚檸梳洗一番,用完飯食,與韋若打了照面,韋若仍是面容冷凝,道,“事已辦完,我也該回府了,阿爹很是惦記,已派人傳了兩回消息,催促我回去。”
晚檸聞言,颔首笑道,“阿娘倒忍住,沒傳消息來,想因是被阿爹壓住了。不過這些時日,也需回去,不然阿娘怕是要親自來尋我。”言罷,壓低聲道,“事兒都辦妥了,我心頭亦有猜測,待塵埃落定,我再與你說。”
韋若挑眉,晚檸性子沉穩,想來無需她多言,便不曾多說。兩人告辭,各奔東西,晚檸都不想再收斂,男子模樣策馬而行,這些日子來她戲演得極好,那些學子都未看出她身份。路上那些稍稍一瞥的人兒,怎能認出,至于是否打草驚蛇,晚檸全然不在乎,跑了正好,無需查了。
晚檸一路暢通無阻,回到京兆府,放好馬匹,命衙役去下馬後懸挂兩個箧子。徑直往裡頭走去,還未進門,已聽到裡面聲音隐約傳來,“……如何……再不能縮小了?”
聽着像謝羽聲音,晚檸暗暗想,輕車熟路叫人禀報聲後,進了去。果見謝羽站于一旁,神情肅穆,與柳修交談。蘇離則坐在案後,在紙張上寫寫劃劃,不知在做甚麼。而時孟張澤身畔,站了兩位晚檸從未見過女子,瞧着約摸十五六歲光景,紅妝秀美,細柳生姿。
兩人雖未露出半分怯色,卻不敢直視晚檸,隻垂頭看地,晚檸蹙眉詢問,柳修恍然道,“你是不曾見過她們,她們是環翠閣的。你原叫人傳信今日回來,我便喚了她們來,認一認畫像。”
晚檸應了聲,後頭衙役将箧子擺上打開,露出裡頭諸多畫卷,時孟不由嘀咕,這種時候都不忘裝裱,實有雅興。
畫卷取出,衆人先看了遍,畫功精湛,筆墨濃淡合宜,惟妙惟肖,張澤暗暗對照,确能對上面貌。方叫兩個姑娘過來辨别畫像,一幅幅看下去,二人眉目不禁皺起,竊竊私語番後,并未消減煩意,更顯困惑。
見二人愁眉苦臉,蘇離原欲開口,想着之前吓着了二位,閉而不言,示意柳修詢問。得到暗示,柳修柔聲道,“二位姑娘如何,可能對上?或有何問題,不若說出來,甯姑娘?”
較小那位略有膽怯,多次擡頭低下,倒是那甯姑娘更為膽大些,道,“恐要叫您失望了,并非對不上,隻是……”說罷咬唇,似有難言之隐,吞吐道,“而是奴們瞧着,有好些相似,又好些不同,一時間,拿捏不準究竟哪一個是真,不敢妄言。”
這般說來,還真是麻煩,然謝羽想着先前查出東西,不動聲色道,“無事,二位姑娘先挑挑,将你們瞧着熟悉的挑揀出來,剩下的待我等核查一番,再作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