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錢延猶豫起來,他雖為定州刺史,卻也僅僅是刺史,家世又平平,在麟嘉帝眼裡不算什麼。蘇離這般強硬,倘若對方真鐵了心,自己也隻忍氣吞聲的份兒。他猶豫半天,終究不願惹怒蘇離,決定暫避鋒芒,“下官這就派人将戚時修押解過來,還望蘇府尹耐心等候。”
蘇離淡笑颔首,“有勞錢刺史費心了。”
錢延不敢怠慢,當即親自領人前去羁押牢房,蘇離獨自一人等在廳中,不疾不徐喝了盞茶,待茶水見底,仍然不曾有人來,倒是外頭下雪越發厲害了。他便皺了皺眉頭,索性走到門邊,準備親自走一遭。
他剛跨出門檻,外頭已齊聚幾十人,單瞧着不像衙役兵卒,倒似江湖俠士,蘇離頓時警惕起來,雙臂環抱胸膛,目光銳利掃視四周,沉聲道,“諸位在此,不知所謂何事?”
這些武林人士各個氣息渾厚,武藝不弱,蘇離一眼便瞧了出來,這些怕不是尋常武林人物,難怪這般肆無忌憚。蘇離雖武藝超絕,但畢竟是肉體凡胎,遇上這些江湖高手,難免有些束手束腳。
為首一人,是個黑衣大漢,身姿挺拔如松,腰懸佩劍,臉上蒙着塊黑巾,唯一露出的眼睛透着股陰翳狠辣,他看見蘇離,忽地咧嘴笑了,嗓音嘶啞低沉:“久仰蘇府尹大名,今日有緣相識,還望賞臉一叙。”
話音方落,蘇離還未開口,便察覺身側勁風撲面,他側身躲過一擊,卻不料又有人朝他攻來。這次卻是從左翼偷襲,一柄短刃劃破空氣,朝他咽喉飛射而來。蘇離側身避過,堪堪避開緻命傷勢,但脖頸間仍有血珠滲出,顯然受傷不淺。
他心下驚駭,暗自嘀咕,這夥人到底想做甚?如若現在離去,不準有機逃走,偏蘇離不是那等會退卻之人,倒想去瞧瞧,他們葫蘆裡賣的究竟是什麼藥!
蘇離心頭百轉,手上動作愈加快捷敏銳,與圍攻者纏鬥起來。兩撥人打得熱火朝天,刀光劍影,寒光乍現,煞是吓人。稍一瞄似要偷襲的黑衣人,蘇離眸色一凝,裝作不曾看到,反是一路向前趁隙抓住機會,猛地欺身靠近一人,奪過他手中利器,随後順勢一劈,砍斷對方脖頸,鮮血噴湧而出,染紅地面。
他身形如鬼魅,動作快速狠戾,眨眼工夫已經連斬五人,令剩餘衆人紛紛變了臉色。但正是這番舉動,給了偷襲者機會,讓其瞅準蘇離空擋,手握長劍刺進他胸腹之間。
蘇離悶哼一聲,踉跄往後退了幾步,勉強穩住身子。他低頭瞥了眼插在自己腹口的劍尖,眸色冷冽,旋即毫不留戀棄了長刀,抽出長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橫掃而去,瞬間削掉了黑衣人腦袋。
餘下黑衣人互相使了個眼色,紛紛抽出藏在袖口中的匕首,朝蘇離撲來。蘇離劍術精湛,招數淩厲,每一劍揮舞皆帶着凜凜風聲,宛如冰雹砸落地面,濺起陣陣煙塵。然而黑衣人人多勢衆,且個個武藝高強,漸漸壓制住他的攻勢,逼得蘇離節節敗退。
正思索下步如何間,身側突然傳來一陣劇烈撞擊感,蘇離險些跌倒在地。回頭一看,卻是一個黑衣男子揮舞長刀直直朝他刺來,一時反應不及,右肩膀處挨了狠狠一記,鮮血立刻湧出,染紅了蘇離整個右臂。
黑衣男子一擊得逞,乘勝追擊,一個翻身躍至他身後,用力掐住他脖頸。蘇離掙紮片刻,終是不甘暈厥過去,昏迷前聞得人道,“先壓在牢中,待問過‘仙靈’再做打算,萬不能讓人死了。”
蘇離醒來時,已身處一間牢房,外頭點燃油燈,散發出微弱燭光,四壁簡陋,牆角堆放雜亂柴草。屋外呼嘯狂風卷着雪粒子敲打窗戶紙,發出砰砰的脆響,聽起來頗為駭人。蘇離擡頭打量四周,确認自己身處囹圄,不由眯眼沉思。
緩緩坐起身子,試圖活動下筋骨,卻因肩腹傷口和手腕上鐐铐弄疼了。蘇離輕咳一聲,扯痛傷口,額頭冒出層層汗珠,面色蒼白,看起來虛弱不堪,實則早已恢複清醒。正因清醒,方蹙起眉頭,思量着這些人意欲何為,不知柳修處如何,可會遇着危險?
暗暗思忖間,卻對上張熟悉容顔,蘇離不由一怔,“你怎麼在這兒?”
先不提蘇離遇到何人,叫他如此驚異,話說晚檸一行人邊探着消息,邊等蘇離回轉。誰料半天沒他蹤迹,反得了個驚天消息,說是刺史府遭襲,行刺之人假借京城高官名義闖入,被錢刺史識破後刺客惱羞成怒下動了手。雖就一人,可武藝高強,斬殺了許多護衛方被拿下,現被壓在牢中。
聽到這消息,衆人隻覺得晴天霹靂,京都高官、獨自一人、武藝高強,加起極可能是蘇離,他被壓入牢中,這是怎回事?
柳修鎮定些,也更熟悉蘇離些,略一琢磨,便猜測到原委。恐是蘇離發覺不對,故意被擒,不然已他實力,縱是聞人肅來,都能保全自己,又豈會被區區一群宵小困在牢獄之中?
至于那群宵小在想何,柳修同是清楚,留下蘇離,就是留下一誘餌,等着飛蛾前仆後繼撲向火燭,一網打盡罷了。可偏這局他還真需闖一闖,否則就枉費了蘇離苦心布置,這般想着,柳修眸色深邃,緊抿雙唇,道,“我護送你們出城,直回那村子,莫要再來,我一人去尋府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