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歲甯知道這意味着什麼,皇後不會給她找太醫,更不會給她藥吃,宮門一關,或許或許連飯都沒得吃。
她還不到十歲,還不想死,迸發出強烈的求生欲望。
不許關!
她緊緊地扒着門框。
“這是娘娘下的令,公主還是莫要讓我們為難啊。”為首的侍衛皺着眉,一揮手,身後的紗巾覆面的侍衛紛紛上前,強行将她帶走。
她手指摳緊木質門框,被他們一拉扯,好幾個指甲都被折斷,獻血頓時淋漓。
“救我啊——”
“薛楚安——”
她絕望地喊。
謝執玉閱完今日堆積的公文,伸了個懶腰,正打算睡覺,剛解了衣帶,然後就聽到榻上傳來什麼聲音。
他轉頭望去,看到越歲甯縮在被子裡,小小一團正顫抖着,不時傳來啜泣聲。
“越兄?”謝執玉濃眉微擰,走到榻邊,看着似被魇住的人,輕喚了聲。
回答他的卻是一聲更加明顯的低泣。
這是夢到什麼了?哭成這樣。
他貼近了,終于聽清她喊的是什麼——薛楚安。
謝執玉笑笑,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喚醒她:“越兄?”
越歲甯陡然醒轉,悠悠睜開眼,屋中隻有書案上還有一盞燭火,不甚明亮,隐約照出床前的人影。她摸了摸臉上,夢裡她哭得那麼厲害,臉貼着枕頭,眼淚糊了滿臉,濕潤冰涼。
“做噩夢了?”謝執玉溫潤的聲音傳入耳中,與此同時,他遞了張錦帕過來。
越歲甯還沒有夢中回過神來,人呆呆的,下意識摟着錦被,悶着嗓音嗯了聲。
下一瞬間,謝執玉坐到了床沿,側過身用帕子輕輕擦拭她臉上的淚。
他溫熱的手指觸碰到她淚濕的臉頰,她混沌的腦海忽然清醒了許多,杏目登時瞪圓了,馬上去拿帕子,輕聲說:“我、我自己來。”
“我有個弟弟,也經常做噩夢,半夜哭醒了總要我哄很久。”謝執玉輕聲說,“你年齡與他相仿,我看見你便想起他。他現在一個人在邊境,也不知道還會不會做噩夢。”
他擦淚的動作很輕柔,像是生怕碰疼了她。
這種被人小心對待珍愛的感覺真好,她鼻頭忍不住酸酸的,又想哭了。
不許哭。
她強把眼淚逼回去,問:“你弟弟這麼小就去邊境領軍了嗎?”
“他性子很野,一身初生牛犢的膽氣。”謝執玉說,“我父皇母後本不想讓他上陣,他是自己悄悄走了的。”
越歲甯勻了勻自己的氣息,小聲問:“性子這麼野,也會做噩夢嗎?”
“再堅強的人,也有恐懼之事,夜裡投映到夢中,便會将人魇住,人之常情罷了。”給她擦幹眼淚,謝執玉将帕子疊好放回床頭的小幾上.
“我以前不怎麼做夢,現在大抵是因為身體越發不好,時常夢魇纏身。”越歲甯輕輕歎了口氣,“或許身體好了就不會這樣了。”
“很快了。”謝執玉脫掉外袍,跟着上了床,拉開他的被子躺下。
越歲甯悄悄躺下,縮進被子裡,隻留了雙眼睛在外面,甕聲甕氣地說:“但願吧。”
昨夜她睡的時候謝執玉還在看書,她連他什麼時候上床都不知道,此時真真切切感受到人近咫尺,她臉上燙得厲害。
幸好各人一床被,否則她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過謝執玉并不知道她心中的煎熬,忽然又問:“你跟薛楚安很要好?”
“為、為什麼這麼問?”越歲甯聽見他清越的聲音鑽進耳朵,頓時頭皮發麻,猛地轉過頭看向他,卻因屋中昏暗,隻瞧得見模糊一團影。
“方才你夢中一直在叫他的名字。”謝執玉說。
越歲甯輕松了口氣,搖頭否認:“不好,他脾氣太大,我們在國子監一起讀書的時候就不對付。”
仔仔細細回憶越顯起居注裡的話,她學着他的語氣說:“他就是個莽夫,動不動就打人。我怎會眼瞎跟這種莽夫要好?”
越顯和薛楚安不和滿京城都知道,當初在國子監兩人就經常打架。越顯金尊玉貴養在将皇宮,哪是薛楚安的對手,他知道怎麼打人不落痕迹又貼骨地疼,每次都揍得越顯哭爹喊娘。
找太醫來看卻又瞧不出什麼毛病,隻好輕拿輕放将事情揭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