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的話說得熨帖,不像世子隻會與他頂嘴,他心裡好受了些,喝了碗甜湯。
“你爹回來了,你手頭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齊先生送了批治沙的書籍來,我陪你去看看。”
她拉着世子出門。
定北王放下湯碗跟在他們身後一起去了。
*
使臣隊伍向北行進,數日後,隊伍翻過了雲中山。
雲中山像是一道天然的藩籬,隔絕開燕楚和雲秦,山那邊是沃野千裡的草場,而山這邊是茫茫戈壁沙原。
過了雲中山後,劉春潔便帶着雲秦兵士踏上歸程,知道她底細的人便隻有迎冬,她重重舒了口氣。
她身體現在恢複得很好,每天都能吃很多飯,筋骨也漸漸有了力氣。
隻不過謝執玉仍不大讓她出去,每天隻許她坐在點着炭火的馬車裡,身上蓋着軟軟的薄毯,手爐也時刻備着。
隊伍在戈壁走得很慢。
“穿過這片戈壁,就到了燕楚的聖湖,再向北行三日,便能抵達燕京。”謝執玉對越歲甯說。
越歲甯掀起車簾,冷風陡然撲面,比最鋒利的刀子還快,令她呼吸都凝滞了一瞬。
她大口呼吸,嗓子裡不意灌進滿口沙子,忙用舌頭抿着吐了起來。
“在戈壁,沒有縛面巾的時候不要随意開口。”謝執玉笑着給她端了盞茶水,“漱漱口。”
“多謝。”越歲甯接過茶盞,漱了好幾次口才覺得嘴裡的沙子幹淨了。
她頗有幾分狼狽地擡頭,看着謝執玉說:“怪不得我看雲章他們自過了雲中山,便整日戴着面巾。”
謝執玉端起茶盞輕啜了口:“戈壁嚴酷,為了與自然抗争,人們從中汲取了很多生存的智慧。”
就像燕楚,隻是一彈丸小國,氣候還很惡劣,卻能在群狼環飼的北地屹立百年不倒,也有他們生存的智慧。
“你當時也是經此地抵達建蘭的嗎?”越歲甯忽然扭頭問。
謝執玉愣了下,随即點點頭。
“謝兄,你太厲害了。”越歲甯擡起臉,盈盈潤潤的眼中滿是欽佩,“我光是想想要騎這麼久的馬已覺疲憊難當,更别說還要率領三軍。”
她不敢想象謝執玉是如何帶着三萬大軍安然無虞度過戈壁抵達建蘭河,仍保持銳利鋒芒。她記得,謝執玉抵達建蘭河的當日便帶兵渡河偷襲糧草。
少女眼神明亮,目光灼灼,毫不掩飾地表達她的欽佩。正對着她直白的視線,謝執玉竟莫名有幾分不自在,擡手摸了摸鼻尖,别開眼睛:“這也不算什麼。”
燕楚自古便是西域通往雲秦的必經之道,商貿繁昌,有很多胡人、西域商人行經燕楚,走向四海家。他們在路上偶爾會看到駝鈴陣陣的商隊往東去。
越歲甯聽到鈴聲,掀開車簾,看到那支蜿蜒在山坡上的隊伍。
可是那支隊伍卻在看到他們之後,似乎有些慌亂,立刻調頭逃往山道崎岖的山坡上,像在極力躲避什麼。
“派人去看看,怎麼回事?”謝執玉感到奇怪。
燕楚對商隊向來友好,他們為何看到燕楚的旗幟卻吓得四下亂竄。
雲章道了聲“是”便打馬追了上去。
商隊沖到一個高坡上,回頭看向黃沙滾滾的山谷,警惕地注意着謝執玉一行人的動向,看到隻有雲章一人上前,才沒有立即打馬逃走。
隔得太遠,越歲甯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不一會兒便見雲章又打馬歸來。
“殿下,我問清楚了。”雲章貼着馬車禀報。
原來這支商隊是從梁夏去往丹茲的,他們前日在戈壁裡遇到了一隊豎着燕楚旗幟的隊伍。那隊人說他們是燕京守衛軍,因引路人不慎被流沙卷走,他們迷了路。
商隊首領為人豪爽,便讓他們跟着商隊一起回燕京。
當天夜裡,他美酒好肉款待的客人居然舉起砍刀,殺了他們好幾個人,搶走了他們的向導。
在戈壁中沒有向導,就像人沒了眼睛。商隊在這裡流亡了兩天,才又碰到謝執玉一行。卻因前日的事情,對舉着燕楚旗幟的人心有餘悸,如論如何也不肯下到山坡來。
謝執玉便點了兩名燕楚士兵去給他們做向導,帶他們走出戈壁。
越歲甯覺得奇怪:“他們為什麼隻搶向導,不搶财物?”
她看到這支商隊隊伍浩浩蕩蕩,騎的駱駝和馬都高大漂亮,一看就價值不菲。顯然,這是支富裕的商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