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上輩子是好多了。
身後還是沒有動靜,風吹着草地沙沙聲響不斷,後背也沒有被刺到的視線感。
知搖以為人家不願意聽她廢話連篇早都走了,便将手中魚吃了個幹淨,擦幹淨手順勢原地一躺打算看風景。
這一仰頭便見那位高山松雪般的男人倒懸在視野之中,背後是蔚藍純澈的天,蹙眉視線微冷的凝着她。
她驚了一跳,當下坐直起身,卻不敢質問他一句怎麼還沒走。
“起來。”
身後傳來劍刃出鞘的冰冷金屬聲,男人的嗓音如這出鞘劍音般冰冷。
知搖心驟然提起。
他想做什麼?想一劍劈了她?
就因為方才反駁他,讓他又生出不快了?
“持劍。”
“我……“
知搖道歉的話還沒說出口,那人又冷冰冰的加重那兩個字眼。
“持劍。”
“是……”知搖隻得起身照做,以免這無情道劍修又發起瘋來。
才将站定,對面男人突然手中劍光閃爍朝她直沖而來,她慌亂之下橫劍格擋,卻見他手腕如蛇靈巧一轉,手中劍用力擊中她劍身,虎口瞬間麻痹,當啷一聲,佩劍落地。
雲行垂眸凝着掉落在地的佩劍,長眉蹙緊看着知搖,将佩劍歸鞘。
“你不是做劍修的料。”
這是事實,知搖也早已認清,心裡有所準備,眼下聽到他這麼說,并不覺得刺耳。
她蹲下身将佩劍拾起,“我知道。”
“所以,做不了劍修,你便打算一直這麼混日子下去?他日若再碰到危險,你當如何?”
知搖想過這個問題,在歸一宗做個灑掃弟子可以安心度日,或者離開宗門去做個凡人耕種為生也能接受。
雲行卻像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說的話如利劍将她無情剖開。
“在宗門做灑掃弟子,無憂無慮,幽族攻上山來,覆巢之下,你覺得你會是如何下場?離開宗門當普通凡人?幽族勢力遍布凡塵,你覺得你可以安身保命?”
知搖舔舔唇,有些汗顔的低垂下頭。
這人……雖然說的都是對的,但說話當真一點也不委婉。
她雖存在感不強,也沒什麼能力,但好歹是個女子……就不能稍微給她那麼一丁點好臉色?
罷了,他都修無情道了,還指望什麼。
知搖硬着頭皮聽訓,等了半天,他突然又什麼都不說了。
她悄悄撩起眼皮觀摩這無情道劍修臉色,卻瞧見他唇邊沾着一點點醬汁。
巍然如肅穆雪山的形象轟然崩塌,知搖心中畏懼在此刻消退,甚至有些想發笑,在破功的刹那迅速低垂下頭,貝齒緊咬着牙關。
身上那股被針刺到的感覺再次襲來,她知道雲行又在瞪她。
“你的手,隻适合提筆,不适合握劍。”
留下這句微冷的話語,雲行轉身提步就走。
知搖憋忍了半天,又想起他素日便是一副拒人千裡之外高山仰止的形象,若是就這般出現在人前,怕是會讓宗門弟子嘲笑。
好歹他曾幫了她幾次,她也幫他一回吧。
心思打定,這才站起身,看着雲行漸行漸遠,那雪白的袍子被風吹得飛在身後,如若高山之雪,不可攀附。
“等等……”
她低喊一聲,即便是背影,還是有些發怯,自然前方人沒聽到,繼續朝前走着。
知搖咬緊後槽牙,鼓起勇氣大膽的小跑追上前去,抓住他被風吹到身後的一截衣袖。
緞子微涼,如同霜雪在手中融化,也如雲行這個人一般。
“等等,”她呼吸不受控制的急促發緊。
雲行停下腳步,扭頭朝她看來,那雙長眉還是蹙着的,看向她的眼神還染着不悅之色。
知搖覺得,那或許是恨鐵不成鋼的眼神?
盯着他唇邊醬汁,知搖覺得要是直接告訴他,怕是會損傷了他顔面,他搞不好會惱羞成怒。
她漫吸口氣唇角微微牽出淺笑,手指輕點自己唇邊,隐晦暗示他,“我做的那個魚……味道好嗎?”
雲行沉眸,視線從她面上掃過而後看向遠方,“尚可。”
怎麼沒聽懂,真是急死個人。
知搖抿着唇,盯着他唇邊那點醬汁。
她已經壯着膽子主動拽住了他,但要動手幫他直接擦去,還是很考驗心态。
心髒擂鼓般砰砰狂跳,一番天人交戰之後,知搖念着他恩情,深吸口氣硬着頭皮上前一步道,“冒犯了。”
白皙細長的食指探向他淡色的薄唇。
她手指溫熱,觸碰到他薄唇,許是剛從瀑布中出來,肌膚溫度還是微冷的,如柔軟玉石觸感極佳。
指腹輕輕幫他将唇角醬汁抹去。
縮回手的刹那,被男人忽地伸手扣住。
她擡眼便撞入男人那雙黑眸。
眉頭緊皺瞳孔緊縮,有震驚、也有什麼複雜翻滾晦暗幽深,像是鎖鍊般,将知搖瞬間鎖定。